在车上,车子一颠簸,他血喷洒一般地往外窜,他不得不伸手去捂,还是没忍住喷了出来。
温热的全喷在扶住他的周然身上。
周然半张脸都被血糊住。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无坚不摧的人,如此轻薄脆弱。
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慌乱到战栗。
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肩,嗓子里气息明显急促,可见情绪也极度不稳。
“老大,我的亲老大。你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撑着,别吐了。”
“人有4000毫升血,你刚才吐那一点,连屁都不算。没事的,你一定不会死的。”
“当然了,您就当这口血是被薄司礼和苏语鹿那对小贱人憋出的一口陈年老血。你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就吃得下饭睡的觉了。”
周然越说越语无伦次,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薄司寒听的他这些胡言乱语,气不打一处。
原本他觉得自己还好,就是浑身无力的很,仿佛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掌控力。
周然这个混小子,也不知道说点好话。
怎么?这是赶着把他往鬼门关上赶。
他死了他下场就会很好吗?
他要是真死了,半夜拖都要把他拖到地底下来陪自己。
薄司寒咬了咬后槽牙,口中满是血的腥甜,没办法张嘴骂他,只能捏住周然的耳朵……用力一拧……
伴随着车厢里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哭叫。
车子便已经都到了最近的医院。
急诊医生戴着听诊器跑出来,一瞧他这情况,还以为是吃错什么东西中毒。
立刻叫人把他推上病床。
一个护士过来拉他衣袖为他量血压。
薄司寒虚弱的要命,撑着一口气拼命挥开护士,不许她触碰自己。
三四双手把人强按在病床上。
把他衣袖一卷起来,霎时,空气中一阵凝结。
薄司寒的手腕内侧全是针眼。
因为针扎的密,手腕窝早就一片紫青,找不出一块好肉。
薄司寒面色不惊,将衣袖拉下来,然后闭上眼睛。
不温不淡的说:“没事,我私人医生……根据我的情况……给我开了一点点镇定剂……而已……”
薄司寒算的很清楚。
只要是有拥有处方权的医生根据病人的情况合理开药,就不构成乱用药物。
所以每一次给自己注射时,都严格按照用药规矩。
而薄司寒每一次注射,都只会选择在提前收工的深夜。
因为那时候,所有陪他加班的人,都回家去了。
薄司寒站在办公室用手指翻开百叶窗,看着一辆辆豪车从公司底楼的停车场开出去。
真好!
这些人不管多晚回家,他们家里永远都会给他们亮着一盏灯。Χiυmъ.cοΜ
家里永远都有人等着他平安归来。
就连周然也是,这位宛若兄弟般的心腹。
尚且有孟颖艺的温柔乡等着他。
可薄司寒却不能为了让他一直陪着自己,剥夺他跟孟颖艺相处的快乐。
既然没有家可以回。
他也只能去酒店。
毕竟酒店是个好地方,至少你付钱它就能给你一张床,给你回家般的幻觉。
每次薄司寒自己给自己注射完,就瘫倒在酒店总统套房冰冷的地板上。
他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去回想苏语鹿跟在自己身边时,所经历的无助的场景。
试图去感受她无数个时刻的心碎与绝望。
他不是想惩罚自己。
但这么去感受的话,他对她的恨会少一些。
可能稍微有点愧疚之心,才能阻止他去找她吧。
否则他真的忍不住去薄司礼身边把她抓回来,关起来。
薄司寒太难受了……
修长挺拔的身躯,在黑暗里,缓慢的蜷缩起来。
理智与冲动的撕拉,让他精神与肉体都处于极限的拉扯之中。
就像一只被扒掉了皮,却还没有死透的野兽一样,静静地躲在无人可以窥探的秘密巢穴。
痛苦的抽成一团。
*
当薄司寒的秘密曝光在雪白的医院灯光下。
周然看着他。
看着他一身桀骜都像是碎成了齑粉,深邃英俊的眼眸失了神采。
哪里还见得一分征战商场的威风凛凛。
周然胸腔像被车碾过,心尖的酸痛疯狂抵着他的喉咙。
下一秒就要破出。
一点点镇定剂?看这密密麻麻的针眼,这他妈叫一点点?
“窝草!薄司礼!”周然眼眶一热,朝外冲了出去。
薄司寒看着周然飞奔出去的背影,想说……我没事,我还活的好好的呢。
可惜一张嘴,又呕出一大口血。
半个枕头都被浸湿,温热的身体只剩下了隐隐的抽搐。
经过医生诊断后,不是什么急症。
却也要人命。
他的情况用西医的说法是过度疲惫导致血液循环出现增化现象,最终引起一旦血管破裂导致的吐血。
怕的是有血块堵住呼吸道,引起窒息。
或者是失血过多,引起休克。
后来,薄司寒一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对他的身体很有信心,只是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太有信心。
迷迷糊糊中,他身体动不了,却能感知到冰冷液体流进自己血管里,也能够感知到医生和护士来来回回进病房,查看他的病情。
还有公司的下属,抱着花来探望他。
却被护士以不能打扰病人休息为由拦在门外。
等他人再清醒过来时,其实也只过了一天而已。
床前护士瞧他醒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薄司寒反应有些迟钝,困难地张了张口,他的嗓音像被沙砾磨过一般沙哑。
“不是什么大事。”
那护士就很快离去了,过不片刻,叶珊满脸是泪的跑了进来。
一把扑过来抱住他。
薄司寒明显地怔了一下,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随即也勾唇而笑。
这件事很讽刺,原来真的有天道好轮回这一说。
曾经他施予叶珊的无情,同样也报应到了他自己身上。
而周然那天跑出去以后,想了很多办法去找苏语鹿。
最后根据线索,在苏语鹿与薄司礼逛商场时,在婴儿用品店里堵住了两人。
怒气冲冲的冲进去,语鹿手里拿着件婴儿的小衫,转过身来,满脸狐疑的望着他。
怀孕让苏语鹿原本幽怨的眉眼变得无比柔和。
她的头发又变回了黑色,已经长了一些长度,刚好可以浅浅的绑起来。
整个人气色红润,很有精神。
并且充满了柔软的母性光辉。
周然陡然发现,他从来没有看到她状态这么好过。
所能想到的关于她的画面,不是在哭,就是在跪着求薄司寒,求他放过她。
周然视线移到她的腹部,双脚不自觉的后移。
“语鹿,这个……”舌尖打颤,莫名有些恐惧。
语鹿立刻就懂了。
咬了咬下唇,抬手挽住了薄司礼的胳膊。
“周然大哥,我快要结婚了,你不祝我幸福吗?”
嗯……
就这样了。
周然一阵无言。
这还需要再解释吗?
人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眼前的男人若不是肚子里孩子的生父。
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肚子里揣着别人的种?
他失魂地呢喃着:“我终于知道憋着一口血,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了?”
突然又亮了眼睛,眉眼处有些莫名的悲伤:“苏语鹿,以后你别再叫我大哥了。今后啊,咱们就各走各的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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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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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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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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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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