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父的欣喜若狂走进尾声,薄司寒心情依旧是肉眼可见的好。
望了一眼下沉直到陷进黑暗里的夕阳,拉了拉她的手指:“走,去吃点东西,别饿着我儿子。”
语鹿耸了耸肩,冷笑,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
她想问,但是没有问。
趁着自己对这个小东西还没产生感情,多探讨一句关于它的事都是奢侈。
上车以后,薄司寒不着调的找话题跟她聊天,说起今天白天有电视台来采访,因为不久后要给他颁奖,类似于什么杰出青年贡献奖。
他不稀罕那些虚名,只是告诉她,其实这种头衔也会有些好处。
“名望就是一张信用背书,也是规则的钥匙,拿着这把钥匙,你在走迷宫时,可以打开一些别人打不开的门。”
天晟已经过了度过了最血腥的原始资本积累期。
一切尘埃落定,稳稳上道。
从前是他到处去求着银行放贷,陪人喝酒喝到胃抽筋,现在否极泰来,三轮国际融资追着他合作,拿钱拿到手软。
诚然,现在天晟是光鲜,是行业巨头,是未来可期。
可没人知道天晟最初建立那会儿,薄司寒的日子有多煎熬。
把头栓在枪口上创业,不能往后退半步。他的一个决策,可能就关系到跟他一起叛变的兄弟的身家性命。
因为别无选择,只能埋着头朝前闯,退半步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都不够凑的。
薄司寒悻悻的说了许多公司里的事,也讲那些跟他一起创业的兄弟,说起他们来他脸上隐隐有自豪的表情。
语鹿打了个哈欠,则有些倦。他转过头看着她,突然就不说话了,可她都没有发现。
偶尔薄司寒也会怀念从前,那时候苏语鹿还是个好学的好姑娘,很喜欢听他讲,还缠着他教。
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不喜欢听。
事业上的事,问题再多。
他总有办法解决。
眼前的状况,却是无解,就像他在名为苏语鹿这门课上,被判失去考试资格,永久的出局。
薄司寒沉默了一会儿:“我说这些……你不爱听对吧。”
语鹿望他一眼。
他又说:“你一次都没有去过天晟。”
天晟,那是他的心血,他的名片。可是她一次都没去看过。
没有陪他站在天晟大楼的玻璃楼顶,一起俯瞰芸芸众生。
她怔了一怔。
不觉笑了。
【你要让我去,我肯定去。】
“那怎么能一样呢?”薄司寒轻轻勾着唇角。
在昏暗光影中,脸上那点儿热切劲儿渐渐消退。
语鹿低垂着眼帘,微微抿了唇瓣。
好像明明听懂他想在说什么,却装作听不懂,遂笑着比划比划。
【怎么不一样呢。】
车开到他常去的私房菜府。
那里口味清淡,食材也新鲜,菜府老板提前接到电话知他要来,单独腾出顶层的一间包厢迎接他。
人落座,热帕子擦完手。
厨师把菜单递过来。
那是一张暖黄底色有金字印花的硬卡纸,上面是手写的今日新到的一些食材名目。
清蒸还是爆炒?想怎么吃?全看客人的想法。
薄司寒一手拿着菜单,空余的那只手,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子。
“不要葱,不要蒜。”他说完抬眼皮瞅了下苏语鹿:“还有什么不要?”
她不喜欢吃葱,也不喜欢吃蒜。
摇了摇头。
【没了。】
薄司寒垂下眼皮,食指弯曲,轻顶着鼻尖。
“还有不要姜、不要兔肉,不要螃蟹,水产和水果都不要上寒凉的,河虾可以来一点,其他……你们自己看着选,口味要清淡,营养搭配丰富一点,蛋白质、维生素都要有就行了。”
他把菜单递回给厨师,又吩咐道:“专业的事给专业的人做,我知道你们会安排好。”
厨师连连点头,保证会用心把这顿饭做好。
苏语鹿:“……”
然而,厨师正对着两人往后退出去时,薄司寒又突然叫住他。
“没有预制菜对吧?我需要反复确认一下。”
“薄先生,我们这里是不可能有预制菜的,唯一会用的调味品只有喜马拉雅盐和柬埔寨胡椒。当然,您是老客户了,知道我们这里的用材最大的特点是真材实料。”
“行,下去吧。”话音刚落,又歪头喊上周然,动了动手指。
“你还是去厨房检查一下。”
苏语鹿:“……”
吃顿饭而已,有够这么折腾人的么?wWW.ΧìǔΜЬ.CǒΜ
不过像这种只面对部分特定人群的私房菜,弄出来的菜还真是没话说。
腥荤明明只有鱼虾海鲜,其他全是素菜,人家楞是能把素菜也做出肉的味道来。
每道菜都是每个人单独一小盅一小碟的端上来。
这样的份量,不自觉就吃了很多下去,也察觉不到。
语鹿不动筷子还好,一动筷子不自觉就觉得饿的要死。
吃的有些风卷残云,简直没什么形象可言。
也是,她今天憋了一肚子心事,四舍五入约等于什么都没吃。
薄司寒吃东西一向吃的很慢,就好像他对吃没有什么特别的欲望,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以表示对厨师的尊重。
瞧着语鹿吃的很急,忍不住去抽她手头的勺子。
“慢点吃,吃那么急,一会儿胃该难受。”
她把勺子抢了过来,很凶的表情,朝他比了比手语。
【你尽偷吃好吃的。】
他们之间的气氛终于吃这件事,有了很大的进步。
薄司寒一下子就乐的不行:“那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出来。”
行啊,原来圈套设在这里。
害她没得话可说。
她脸上讪讪的,薄司寒突然伸出手来,落到她的耳旁,手指擦过她的嘴角,擦掉一点菜粒,然后放进自己口中,用舌尖舔走。
其实只是一个小动作,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她还是微微僵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软。
他看着她不说话,眸色深沉。好一会儿,他才忽地笑了笑。
拿起热毛巾擦了擦手,缓慢的,擦手,他突然抬起头看着苏语鹿,脸上的微笑渐渐就变了味道。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偷跑去医院?”
语鹿一听他这语气,心里咯噔一声。
还以为薄司寒是查到或是猜到了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她,突然张口:“你原本想瞒着我把它弄掉,对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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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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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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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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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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