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子很多年前盖的,薄风发达以后,把老祖宗的灵牌全都迁进了这栋房子里。
至于那些没有灵牌的老祖宗,便照着族谱重新刻一个。
一家人在一起整整齐齐,这份光宗耀祖,谁都不能少了谁。
不过后来他们又搬去了城里,这里便一直空着,薄风心里惦念着老了以后还要来这里养老,不仅找人看房子,时不时就派人回来重新修葺修葺。
实际上,真正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也就每年年关的时刻,这里会热闹一些。
叶珊第一次跟着薄司寒回老家,小高跟鞋踩着日光从天井走过,就好像是从时光之外穿越而来,房子内的陈设大多也是旧的,八仙桌,太师椅……
叶家从她爷爷的爷爷开始就是留洋派,虽然吃穿用度都西化,抵不过基因作祟,看着这些东西既新鲜又亲切。
人群里,薄司寒低头悄悄跟她咬耳朵:“虽然上了些年头,都是好东西,每隔一两年就要拿桐油重漆一遍。你看上哪个,晚上我偷过来放车里,改明儿搬回新家去。”
“你美的呢,爷爷才不会割爱。”
两小夫妻的私房话却被薄风听了进去。
那位老人家对着叶珊可是是予取予求,立刻指着那堆老古董,问叶珊,喜欢哪个就拿哪个,再不济就让人全搬到他们新家里去。
叶珊看这些东西就是看个稀奇,真要让她搬回去她倒是不肯的。
她那新屋子是仿照着比佛利山庄时下最新潮的风格设计的,这堆东西搬过去往哪儿放都不对劲儿。
只得连连告饶。
世家千金打小的性格圆滑嘴巴甜,拒绝的话也能抬举的人心花怒放。
说什么不肯让爷爷割爱,怕自己抢了爷爷的好东西气的晚上睡不着,到时候又是她的罪过。
反正,老爷子听了哈哈哈的大笑,这事儿就算过了。
而跟在薄风身后推轮椅的阮生玉,看着眼前这一幕,后知后觉薄司寒为什么千挑万选非得叶珊不可。
照这阵势,除了薄司礼,也只有叶珊能把老爷子哄的服服帖帖。
他这是捏着叶珊来争宠呢。
当然,阮生玉这么胡乱猜测,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因着爱屋及乌,薄风连看薄司寒都顺眼许多,吃饭的时候,还主动让薄司寒给自己盛汤。
但薄司寒哪里做的碍他的眼了,他照样儿在叶珊面前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岁尾归家的前两日就在走亲访友间度过。
很快就到了除夕那天。
他们家是除夕早上拜祭祖先。
叶珊知道第二天要进祠堂祭祖,紧张的整夜都睡不着,一直在里面那间屋絮絮与睡外间的薄司寒隔空对喊。
有没有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早点教会她,免得她出丑。
薄司寒浑然不觉,只是宽慰她,他们家不似别的人家,需要家中女眷一夜不睡准备祭祀用品,他们有专人来打点一切。
明天叶珊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
但真到了第二天,还是遗漏了一个流程。
进祠堂拜祭老祖宗时,薄司寒领她走过去的,她心里还有些怕,紧握着他的手。
这时一直守老宅的远房表叔递来三炷香。
示意叶珊接。
叶珊拉着薄司寒的手,用眼睛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呀?”
还没等薄司寒回答,就听到表叔用方言说着“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方言她是听不懂。
好话赖话她倒是听懂了。
这是祝福她和薄司寒百年好合,简直受宠若惊!
她美滋滋的伸手去接,却突然被薄司寒夺了过去。
他抬腿一步将三炷香插进香炉内。
转过脸来就笑笑:“她长期在国外,不会弄这些的,别为难她了。”
叶珊心里有些东西在迅速的冷下去。她不太会总结,却记得这一个细碎的小事。
他不让她上香?他为什么不让她上香?
薄司寒很快就察觉出她不高兴。
小姐脾气都摆脸上了,等着他哄。
他对着她一脸懊丧,好像坏了她什么好事。
“原来你喜欢弄这个,你昨晚说了一晚上怕出丑,我不是担心你万一没做好,过后又来怪我没帮衬着你么?”
话都被他说完了,叶珊没辙。
可人怎么会那么傻,连上个香都不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m.χIùmЬ.CǒM
她看看他,没有动,好像有许多话就在嘴边要说出来,但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不说,就薄司寒来说了。
“上香这种事哪有第二次的,我上香的时候已经告诉老祖宗,我心里的人是谁了,这还有什么好抢的吗?”
叶珊便说:“万一你心里那个人跟站在这里的人不对版呢?”
她推了他一下,明明是玩笑。
却没想到薄司寒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一个很矛盾的神色,虽然只是一刹那。
她笑容僵在唇边。
薄司寒立马回过神:“还有谁跟你争这个位子?别庸人自扰了。”仍旧像是在听一个小儿科的故事。
叶珊还在发呆,薄司寒又用下巴指了指一个方向。
像是故意岔开她的注意力。
“叶珊你看,这是薄司礼的爸爸,我大伯,这是阿泽的爸爸,我二伯。”
叶珊抬眼望去,有两个很新的牌位,明眼人一看就知立牌的时间并不太久。
这时候薄司寒突然说:“你看这满满一面墙的老祖宗,就知道我们薄家也算人丁兴旺,只是小孩儿呱呱落地的多,平安终老的却也不太多,绝大多数又都是盛年夭折。”
叶珊望着他,不知道他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薄司寒继续有感而发:“当年我二伯跟大伯争宠,弟弟将哥哥送进监狱,爷爷又亲自把自己儿子送进精神病院,多年后精神病院出来的叔叔,又差点将侄子逼上自杀绝路。”
“叶珊,”薄司寒说到这里,声音都变了:“你嫁的人,是身在这个家族里被诅咒的人之一。”
(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薄司泽的爸爸将薄司礼的爸爸送进了监狱,薄风把薄司泽的爸爸弄进精神病院,薄司泽的爸爸在精神病院里从假疯子变成了真疯子,出来以后把年纪还小父母又不管的薄司寒差点逼上自杀绝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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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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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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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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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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