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前后传来。
薄司寒两只手臂死死抱住苏语鹿的头,不让她抬头,车轮在道路上摩擦音刺耳狰狞,充斥在耳膜中,带来巨大的盲音创击。
那震耳的声音,像一下子要撕裂整个车厢。
瞬间又变小了。
隔了一会儿,一切终于平静下来,语鹿闻到一股焦糊味道,她抬起头,目之所及处只能瞥到男人立体分明的眉骨轮廓。
车内两人都暂时失聪了,她和他的呼吸音交织交错。
薄司寒目光清寒,片刻后伸出左手,颤抖着抚摸了着苏语鹿的眼睛、鼻梁,好像是在确认她没有受伤。wWW.ΧìǔΜЬ.CǒΜ
“我没事。”她轻声说。
很乖顺,但是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车祸余温绷得很紧,竭力地想要自己放松下来。
“你再确认一下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痛觉神经反应不太快,我没办法过来帮你看。”
薄司寒的声线很轻,语鹿看到他额头和鼻梁全是细密汗珠。
语鹿很听话的将自己从头到尾再检查了一遍,然后告诉薄司寒自己的确没事。
这时,薄司寒又说:“车门变形了,从里面暂时出不去,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人,不要担心。”
语鹿极其冷静的说:“我没有担心。”
她说的是大实话。
有薄司寒在大部分的时间,他总是面面俱到,像是巍峨稳重的山岳笼罩着她,让人觉得极其具有安全感。
所以,即便是当前危险时刻,有他坐镇,其实她也一点都不害怕。
“我闻到焦糊的味道,会不会是油箱漏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油箱爆炸。
显然,薄司寒听懂了她在担心什么,冷峻的眉眼像是忽的化开点笑。
“那很糟糕。”
语鹿眼皮一跳。
只见薄司寒神色一凛:“那意味着你可能得跟我一起化灰了。”
他是吓她的,这辆车的性能没人比他更清楚。
两面夹击多半是把车子挤压成了压缩饼干,但是这辆车油箱的位置改装过,她闻到的糊味多半只是某个零件的线路短路。
可语鹿听他说完,眉头紧锁,似乎并不想坐以待毙。
紧接着,便开始尝试着去踢车门,车门纹丝不动,她又伸手去扒车窗,两侧的车窗早已经关死。
薄司寒一言不发,看着她做无用功,他相信她很快力气耗尽就会放弃。
但语鹿尝试过了几十种办法失败后,突然抬头看上车窗顶。薄司寒也缓缓将目光移了上去,那里的窗子并没有关死,还漏了一道手掌宽的空隙。
语鹿屈膝站起来,拼命去扒拉那个窗子。
费了不少功夫,还真被她扒拉开了,她从那个出口爬了出去,然后便看到车头冒起了滚滚白烟。
薄司寒对她的一系列举动由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语鹿半个身子又突然从窗口里探了下来。
“你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她朝他伸出手。
车厢狭隘,两人对视着,目光是隐晦的和平默契。
薄司寒终于勾唇浅笑。
却敷衍了她的好意,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想出来?”
他还是没说话。
语鹿有点想不明白,这种生死关头,他在闹什么倔。事实却证明,被打脸的只能是她自己。
警笛声由远至近。
就在她爬出去不久,救援人员就赶到了。
显然救援队抵达的时间跟薄司寒预测的时间相符。
薄司寒被救援队从驾驶座里拖出来时,虽然有些狼狈,却还是维持着那副人间尤物的体面。
他单膝跪在座椅上,用左手捞起上车时就脱掉放在副驾驶的外套,单手甩开披在自己肩头。
交警来调查事故起因,周围迅速围成一团嘈杂混乱,人人都是公事公办的冷酷样,直接找他要驾驶证、行驶证、身份证。
作为这场连环车祸的始作俑者,薄司寒被问话时,低淡的嗓音稳得没有半点起伏。
在交代操作失误的过程中,也没有半句提到过苏语鹿。
这让站在他旁边的苏语鹿自己都替自己觉得尴尬。
再后来,周然开着一辆新车赶到出事地,善后的工作便交给了他。
周然为两人拉开车后排座位的侧门,薄司寒让她先进去,语鹿钻进车厢时,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右肩。
这才激得薄司寒浑身战栗不得不弓起来。
语鹿漆黑的眼中带着讶异:“你受伤了?”
周然听到苏语鹿冒了这么一句话,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薄先生又受伤了?”
此时,男人脸上血色全无,脸色几乎差到了极点。
他花了好几秒时间,才从那种断骨之痛的中舒缓下来,沙哑着声音:“回去再说。”
语鹿和薄司寒在车后排各坐一端,他又成了那个高冷不近人情的薄先生,要说装若无其事,没人比他演的更真。
两人没有说话,倒是周然一直很好奇这场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而薄司寒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连看都没去看苏语鹿一眼。
“那我们是去医院还是?”周然问。
“回公寓,”薄司寒这才转过脸来看了苏语鹿一眼:“然后找个医生,帮我弄一下手,应该是断了。”
语鹿眼前像是被烫了下。
他受伤这事,前后时间这么久了,她后知后觉才发现。
心里的情绪又跟着七上八下。
他受伤或者死了都跟自己没关系,但最好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她。
她还保留着那点可怜巴巴的善良,这会让她觉得亏欠他。
“受伤了怎么没说一声?”
男人没有对提议作出回应,而是徐徐侧身:“让你知道了有用吗?只会让你更急着想逃跑。”
薄司寒点到为止,但话里明显意思是在审判她的罪行。
语鹿眼露茫然。
薄司寒眼皮一抬,深浓的眸色看过来。
“你那么急着找出路,是不想死,还是不想跟我一起死?”
其实,这一句他不该问。
问出来也不符合他一贯的性格,这么一问好像他很在意她的想法似的。
毕竟但在那种场合,突然遇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当他开玩笑说两人一起化成灰的时刻,她一言不发,想尽各种办法赶紧逃走。
就这么不待见他?
他希望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只要她说并不是这个原因才去拼命找逃生出口。
就算是说来哄他的,他也愿意相信。
语鹿经他一言提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乌黑的瞳仁倒映着他的模样,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觉得,有区别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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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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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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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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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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