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南遥还是没能被背着走。

  因为不想演下去的谢悼拆了她身上的锁链,然后风轻云淡地卸了劫匪两条胳膊,接着捏着他的腮帮子给他灌了一颗蛇毒丸下去,接着说:“带我们去密牢,否则三日之内你就会暴毙而亡。”

  劫匪一副甘愿赴死都不愿意屈服于他们的模样:“休想!”

  “是吗?”

  看着他这么叛逆,谢悼却一点都没生气,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似只是随口一提:“那就没办法,不过这蛇毒丸从前是皇室里用来审讯的,第一日你会如同万蛊爬满全身,第二日你会浑身发热神智不清,第三日……”

  “呵,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了吗?”劫匪将脖子一梗。

  “我还没说完呢。”谢悼笑眯眯地抬起三根手指,“第三日,你会被操控心智从此对人知无不言,无论问什么问题,你都会如实回答。”

  “那、那又如何?”劫匪攥紧拳头,一副‘我嘴很严’的坚定模样,“那你就等三日之后再向我询问密牢在哪吧,反正休想让我如你们所愿!”

  “是吗?我可没准备问这些。”谢悼用胳膊肘撞了下南遥,“你来想想到时候问什么吧。”

  南遥:“那我想想,嗯,我想好了。”

  “你身高是不是只有一米七五然后强行四舍五入一米八对吧?”

  “快问快答,你最近看得一本黄色话本叫什么名字,藏在什么地方?”

  “请详细告诉我你在江湖如意书中最近浏览的一百条历史记录。”

  “你最近一次做辣个梦的对象是……”

  “我带你去。”劫匪痛哭流涕,“千万要替我解掉此毒。”

  南遥高傲地轻哼一声,抱起胳膊:“看你表现。”没有人比我更懂男人。

  恐怖如斯。

  一时之间周围剩余的两位男人和一只雌雄不明的小松鼠都彻底陷入沉思,他们想过南遥会问出一些恐怖的问题,但没想到居然真的如此恐怖。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招惹!

  为了得到解药的劫匪已经不再是劫匪了,他现在比阿黑还要殷勤一点的修勾,不仅尽职尽责地带着南遥前往密牢,还一路扇风倒水替她擦汗。

  为此南遥还给这位劫匪赐了个名字,来纪念他辛辛苦苦绑架自己,尽职尽责地饰演反派角色。这个名字就是——志刚。

  志刚绝望了。

  他觉得他现在就像是被恶毒魔王绑架的无辜村民,干着最累的活不讨好居然还被羞辱,但他思来想去又发现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幕后凶手。

  想清楚这件事之后,志刚更绝望了。

  他到底找谁说理?

  渐渐的,志刚原本阴暗的心变得更加阴暗了。

  他咬紧后槽牙在心中暗自立誓:一定要夺回自己幕后黑手的地位,不能任由人质骑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

  南遥:“我还要喝甜茶。”

  志刚:“来咯。”

  小黄:…总有人比我更像宠物。

  *

  穿过魔殿后山,越过深林古坡,循着祭坛直通地底的台阶一路向下,南遥总算看到那个所谓的密牢。

  她的确没来过这儿。

  但她能感觉得出来,这块地方杀气很重,

  那扇沉重的铜门就在眼前,上面篆刻着魔域圣章的纹路,只有夜隐随身携带的印章嵌进此处的凹痕,铜门才会开启。

  铜门厚重,能够隔绝一切嘈杂的声音。

  但南遥却还是能隐约嗅到在那层禁锢下面氤氲着的强烈杀气,这股杀气让南遥觉得有点熟悉……

  就好像自己在登上万鬼塔时所感受到的,但里面的力量要比那时更加强上数十倍。

  “就是这扇门后面,囚禁着贺见你的父亲,还有我的兄长,以及数以及百的魔域子民。”

  志刚越说越愤怒,他握紧双拳用力到青筋暴起,胳膊都在轻轻颤抖,“你能感受到吗?那股杀气和绝望,想也知道,夜隐吸食着这些人的精血来造就自己的功力。这些可怜的人被自己信赖的殿下所背叛,到底又多么痛苦……”

  南遥看了志刚一眼。

  他这副样子不像是演出来的,所以恐怕真的是觉得夜隐叔叔做出了那般不仁不义的事。但这样的传闻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冥夜将军。

  南遥记起志刚口中曾提到的名字。

  冥夜的确是跟随夜隐的老将,好似在南遥还没出生,南遇晴女士还没和夜隐相逢开始,就一直跟在夜隐身边,立下汗马功劳。

  南遥突然想起小黄曾经说过,谢悼身为恶种一事不能让三位叔叔知道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三位尊者身边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在多年前就安插进了无数来自天界的耳目。

  难道说……

  “等等!你要去哪?”

  南遥正在皱着眉思索,便突然听见身旁的贺见这么喊了一声。

  志刚拔出腰间的大刀,双目赤红,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点着火,就连额角都因为盛怒暴起青筋。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他魔怔了一般,口中念念有词。

  不知道是不是南遥的错觉,她仿佛看见有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围绕着志刚的周围,钻进他的身体之中。

  志刚高举大刀,那刀锋顿时燃起赤火,朝着铜门劈去!

  “你疯了!”

  贺见想去拦他,却被南遥伸手挡住。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放心。”小黄很有底气,“这可是夜隐设置下的禁锢,怎么可能让他劈开?他这样只会将人引过来,然后咱们瓮中捉鳖……”

  然而还没说完,铜门被劈开了一条裂缝。

  “??”

  咔嚓咔嚓。

  裂缝逐渐加深,铜门猛地碎裂成两半,重重砸在地上。

  “如果。”南遥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个人的目的就是将所有人引来呢?”

  志刚是被操控的。

  在他来到这里之后,原本还算得上冷静的情绪逐渐变得暴躁。这并不是他冲动,而是那股钻入他体内的杀欲之气让他暂时迷失了神智。

  而且单凭志刚的力量,根本无法劈开由夜隐封印的门。

  所以——

  南遥望向刚才起风的方向。

  远处的山坡上空无一人,又或者…有谁刚刚离开。

  刚才一定有人在那窥视着这里,暗中施法来操控志刚完成这一局面。

  突然,站在南遥身旁的贺见突然颤抖了起来:“阿爹……”

  铜门里,当真锁着无数魔域弟子。

  他们被朱红色的锁链捆绑着,在黑暗中奄奄一息双目紧闭,原本骁勇善战的魔将们此刻毫无生机。

  而贺见的父亲,曾经那位铁骑单枪匹马可敌千的魔域猛将,此刻早已消瘦得不成人形,整个人被数十道锁链紧紧捆在墙壁之上,嘴角还渗着鲜血。

  这副惨状,让贺见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南遥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谢悼。

  他好像早就猜到,在这里究竟会发生什么。

  夜风阵阵,他抱着胳膊靠墙而立,像是在看小丑一般看着冲进铜门,大喊大叫寻找着自己兄长的志刚,眼神里没有半点怜悯。

  毕竟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同情心的人。

  到哪儿对他来说,他斗不过是个过路人,也犯不着为了魔域解决什么麻烦。

  只是——

  “你是不是早就觉察到不对了?”南遥问他。

  谢悼偏过视线,看着南遥。

  他很少看见南遥不笑。

  看来,是生自己气了。

  自己明明知道夜隐的异样,却未对她说过一句。所有人都瞒着她,夜隐是不想将她拖入这场危难之中,拿自己呢?

  如果说出来,看原本就乱糟糟的魔域变得更乱一些,看这平日里总是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哭得声嘶力竭楚楚可怜,才更像恶种该做的事情吧。

  可他偏偏要跟着夜隐一同瞒着她,就好像是心照不宣一样。

  这件事很莫名其妙,谢悼也没想通。

  只是他突然有那么一刻,害怕南遥质问自己为什么。

  但南遥没问,她转过头看着冲进铜门里的志刚,皱起眉,似乎是在思忖着对策。

  她这么平静,反而让谢悼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一般,不上不下。

  他突然发现,比起总是每一句中听话的南遥,他更讨厌南遥不说话。

  所以谢悼偏要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瞒着你?”

  “夜隐叔叔瞒着我。”南遥答得没有丝毫停顿,她看上去好像总是脑回路不太正常的样子,但很多时候却心如明镜,“他瞒着我是想将我支开,孤身入险,不让我趟这趟浑水,所以我不怪他。”

  “你也瞒着我,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如果想让我不开心或者想给我找麻烦,你早就可以这么做了,但你从来没这样做过。”

  南遥转头看着谢悼,那双眸子干净得仿佛能看见云影蓝天。在这种比较危险的场合,她好像不应该笑,但她却还是想要向谢悼展露自己真心般似的,将眼一弯,笑眯眯地看着他。

  “所以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瞒着我,但肯定不会是因为想让我伤心所以才这么做,对吧?”

  那双眼睛看得人接不下去一张伤人的话。

  谢悼发现自己失策了。

  多问这么一句,原本觉得自己心里就会舒坦些,但没想到却更加不上不下。他偏过头,仓皇避开南遥的视线。

  等他再抬眼去看时,发现南遥此刻已经收敛了笑意。

  她看上去好像还是有些难过。

  “的确有些不高兴,是因为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变得很厉害了,所以偶尔会悄咪咪偷点懒。”南遥说,“如果再厉害些就好了。”

  早一点看出异样就好了。

  看到明显已经精血亏损,强撑着□□魔域,却对人只字不提的夜隐。

  这满屋子魔域弟子,或许的确是被囚禁。

  但或许夜隐并不是取他人之血,而是放自己的血肉来养活这群,早就被杀欲之气侵蚀到神智全无,只知食人血肉屠戮人命的……故友们。

  “你先离开这。”南遥转头对谢悼说。

  天界的人大费周章折腾上这么一出,很有可能就是要在今夜让魔域彻底动荡不安。到那时势必会有一场恶战,而这些被囚禁了不知多久的杀欲之气从铜门中倾泻而出……

  就像是献祭给恶种的祭品。

  谢悼留在这太危险。

  “这可不行。”谢悼拒绝了她,“我可不是没有计划的人,我来这儿之前已经做好打算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什么打算?”

  “今天晚上死一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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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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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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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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