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以为家里温暖舒适,暖壶里有热水泡茶,有亲妹跳出来叫哥哥。
冰锅冷灶,玲儿靠不住。
没有老婆孩子在家的日子就这样子。
时间还早,来找小川老板的各村村长还窝在被窝睡觉,不是这个点儿来。
想找平安贸易秦总的外面老板这个点也赶不来。
家里暂时是自己一个人。
从外面抓一把软草,点着了塞炉膛里,再拿来一把硬柴往炉膛里塞,软柴已经着完了。
再抓一把软柴重新点着塞炉膛里,再塞硬柴,再添煤炭。
再搭壶烧水泡茶吃早饭,安安静静一个人。
大正月里这种气氛,一般人受不了。
两手黑漆漆,又要洗一遍手。
秦川能理解大哥心里的沮丧郁闷。
他媳妇就在眼前,就在一个院里,睡在隔壁屋,陌生冷酷,秦卫军感受着比陌生人还陌生的冷酷。
话说回来那是秦卫军自己找的。
腊月里,罗小毛不进上房屋,不给他生炉子,不跟他说话,吃饭的时候自己在厨房吃,秦卫军进来想跟她一块吃,她把饭菜端进耳房。
喂猪喂羊还有喽喽叫两声。
炉火着了,搭一壶热水灌暖壶,自己泡茶喝。
秦川心里使劲儿想,没有老婆孩子的日子就是原来的日子。
原来的日子,自己这会儿是在监狱。
所以说,即便这会儿自己是一个人,生火炉搭热水灌暖壶,相比原来的监狱日子,也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
小车停在家门口,已经过了大半天,玲儿和春婶三娘他们没跑过来,不见他们一个人影。
只有一个解释,他们都跑文崖浪门子去了。
玲儿嘴上说的好听,卫军哥埋了还不到三天,他是堂妹,他要守孝,不跟着亲哥去泾川县浪门子。
一转头,她跟在春婶三娘身后跑了。
春婶的意思,玲儿不是秦卫军的侄儿侄女,守什么孝,小辈才守孝,这一说,秦玲就跟着文春跑文崖去了。
她跑文崖转门子转两天,家里牲畜们怎么照顾。
小豆被她带走了,毛驴奶牛不可能带走。
她肯定安排了村里谁一个帮她照顾两天。
秦川刚想到这儿,大门外一声姑娘叫门:“川哥?你回来了?”
是王芬芬。
玲儿安排她照顾家里。
“表妹,我回来一会儿,你进来!”
王芬芬进川哥家院里,她穿着过年新衣服,两个麻花辫子在胸前。
脸蛋漂漂亮亮,秦川一眼看出来她腊月里洗脸用的是水库里的水。
要用机井水窖水,脸蛋没这么白嫩,有一层粗糙水垢的感觉。
秦川给她笑:“我就知道玲儿安排了人照顾我家奶牛毛驴,咋安排的你,你咋没跟着你爸妈转你姥姥家?”
王芬芬脸微微一红,认真解释:“家里总要留个人嘛,我就留下了,玲儿说顺脚照顾一下你家毛驴和奶牛,其它什么都不用管。”
“还有两只兔子!”秦川笑着说。
“兔子被玲儿带走了。”
不知道玲儿咋想的,浪文崖亲戚家提两只肥兔子?
“芬芬,他们怎么去的?”
“是大头哥开货车,拉着三表叔三表娘,还有春表叔春表婶一家,他们说赶晚上回不来的话,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了。”
秦川纳闷,不是说怀娃婆娘正月里不转娘家么,三叔怎么把三娘拽走了?
两人一起喂奶牛喂毛驴,喂的是黄豆豆荚皮子。
自己家去年土地上没有种黄豆,不知道是谁家拉来的一堆,让秦川喂牲口。
“芬芬,李光灿再没找你麻烦?”
说的是腊月里李光灿家蔫棒要和她成亲的事,秦川横插一脚,这事儿不了了之没了下文。
从那儿以后,大坪村里,谁在小川跟前都不提这事儿了。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王芬芬脸一红,嘴上嘀咕:“他们哪敢找麻烦,他们才不敢惹你!”
早上这会儿,给奶牛毛驴添一背篼豆荚皮,下午再添一背篼,再提两桶水饮完毛驴奶牛,晚上再添一背篼夜草。
王芬芬觉得这些家务是举手之劳,玲儿三天五天不回来也没事。
干完活,姑娘家要走,秦川挽留她:“芬芬,你家是你一个人,我家也是我一个人,中午饭咱俩在炉子上炒一个酸菜丸子烩菜吃年馍将就一下算了!”
王芬芬一口拒绝:“不行,我要回去!”
她转身跑远了。
秦川才明白过来,远了十万八千里的表兄妹俩在一起干家务一起吃饭,被村里人看见了捣闲话。
瞧瞧咱带头人,老婆孩子一走,家里就是别的大姑娘。
大坪村有一帮人嘴碎的不得了。
秦川站在门口目送她身影越来越远,嘴上嘀咕:“表妹你越长越俊,你应该有爱情,有合适的赶紧爱去,别心里憋着。”
这么一想,嘴角一笑,转身回屋里。
昨晚跟媳妇家大姐夫聊夜天聊到很晚,岳母家上房炕前半夜冰冷后半夜发烫,压根就没有睡着。
一大早又开了两个小时车子,中午这会儿迷迷瞪瞪的张嘴哈欠。
昨晚一肚子肉一肚子面,喝酒的时候又一肚子凉菜,有了胃积食,今天一天只想喝清茶,什么都不想吃。
裹着被子睡到下午。
脑子里昏昏沉沉,越睡越迷糊。
秦川以为王芬芬下午会跑来,好歹陪川哥说说话。
她没来。
估计想来的,看见门口停着黑色小车,知道川哥还在家,不过来了,怕村里人看见了说闲话。
情况很不对劲。
按理说,过了中午,大年初四这会儿,自己家院子里热热闹闹,不敢说县上书记在院里,多少有艳姐身边的人和各个村的村长书记。
他们把大坪村领头人忘了?
大过年的,没一个电话过来拜年是几个意思?
李青和小梅不是说正月初一就来大坪村么?
身子从被窝里出来,秦川脑子一清醒,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m.χIùmЬ.CǒM
初一川哥跟前出了事儿,他们不来,一直到初三都不会来人。
初三没来,初四总得有个电话吧?
李青这小子想什么呢。
秦川决定主动给艳姐拨过去。
先拨平安院座机,如果没有人就拨李书记家里。
响了两声铃就被人接上了,是李艳的声音:“喂,玲儿?”
“艳姐,是我,过年好,五天没你声音了,过分了啊。”
电话那头艳姐很惊讶:“川?你不是在你岳母家么,怎么跑回去了?”
“我今早就回来了,想着有很多人来村里找我,我从中午睡到下午,没一个人找我,我忍不住了给你打电话,问李青小梅来不来我家?”
“小川,要没有你大哥这件事,初一早上我们就上去找你了,现在可好,七天内谁也不敢去你们村。”
“艳姐,谁说七天内你们不能来找我,七天内我不能出去找你们。”
“张村长说的前七天不能去你们村。”李艳解释道。
张春昨天下午喝醉酒,接到李艳电话,说小川这七天出不了门。
人家一家子明明跑泾川县岳母家去了。
李青一把抓过话筒,朝里面喊:“川哥,你的意思我们这会儿就能上来?”
“上来,跟哥过初四。”
“嘿嘿,我们收拾一下就上来了。”
听李青口气那是相当高兴。
他们来给川哥拜年。
李青小梅两口子来大坪村,肯定转个圈把另两个女老师一块拉上。
这么一想,秦川又一肚子愁,他们来了怎么招呼,自己哪能做出来八个碟子。
大嫂在家,叫过来帮忙做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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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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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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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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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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