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李东宁还在办公室等他。
李乡长脸上暗沉沉。
张林知道,李乡长又要训他。
“大坪村里是谁?”李东宁气哼哼问。
张林看他脸色,小心回答:“秦老板、秦支书、张村长都在,怎么了李乡长?”
“哼,还有谁?”李东宁问得咄咄逼人。
“还有陆市长!”张林老实回答。
他知道这次彻底惹怒了李乡长。
“张林,你是干什么吃的?大坪村有两部座机,陆市长在他们村视察了一下午,你陪着,你不给我汇报一声?
你骑自行车也跑来给我汇报一声,你陪着他视察,你是乡长还是书记?”
张林这次触了李乡长的逆鳞。
“张林,你手里的照相机是哪儿来的?”
张林脸上猛一下变了颜色,李东宁突然问这话,说明拍照的事儿已经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这段时间,张林暗示自己,那些文件材料,本来就应该给秦老板看,他不给,他要搞猫腻。
自己偷偷拍照给秦老板看,不是犯法,不是泄密。
被李东宁这种口气问出来,重重一层威压。
张林脑子里呼呼转,买照相机的时候,在商城签了票据,上面有自己的签名,李东明跑铜城商场,查谁买的照相机不是多难的事儿。
“我自己在铜城商城买的照相机。”张林觉得事情迟早被李东宁发现,咬咬牙,一口承认算了。
是文是武,李东宁你来!
张林今天跟陆市长相处了半天,他心里有了一股底气。
但秦老板一再安顿,他能查到你买照相机,但查不到你拿胶卷洗照片,你绝对不能承认,要承认你就死定了。
张林想承认的话赶紧压回去:“李乡长,我买不买相机,跟我的工作有关系吗?我是买了自己照相玩儿。”
这年头,年轻人买一部相机,能好好吸引女孩子们交往,有什么奇怪!
看张林口气硬撅撅,李东宁知道他不会承认的。
他查出来了,在照相馆洗照片的是姓秦川和李艳。
张林把胶卷给了秦川,李东宁心里知道是这样子,但没有实质证据,除非他亲口承认。
李东宁口气恶狠狠:“张林,我知道你把胶卷给了秦川,我迟早让你亲口承认。”
张林梗着脖子,心里说,李东宁你蹦跶不了几天了。
今天离开的时候,另一个胶卷给了秦老板。
张林心里真急。
秦老板说过,到了三月份就有动静,三月份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党书记还是党书记,李乡长还是李乡长。
他给秦老板的胶卷里,有县委发给乡府的一改革文件,有农村乡镇企业收费文件。
秦老板看不到。
拍成照片给大坪人,一些事情就能捋顺,不能李东宁想收什么钱就就交什么钱。
交的那些钱是不是合理,是不是有依据,秦老板就能知道。
跟秦老板接触了些时间,张林已经深切感受到了,他跟李乡长背道而驰。
可这会儿,从大坪村拿的材料要亲手交给李东宁。
“李乡长,大坪村成立大坪特色农业合作社,这是申请材料,是陆市长亲自过问的事,咱不敢马虎。”
李东宁接过张林手里的材料,口气冷冰冰:“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张林回自己宿舍休息。
大晚上刚躺下,闯进来两个制服,让他穿好衣服去隔壁派出所。
“我犯了什么事儿?”
“我们问你一些情况。”
张林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
秦川接到周园园电话,艳姐从西京回来了。
艳姐没事。
县城一摊子她能处理过来,媳妇的意思,自己男人在村里多待几天。
秦川嘴里嘀咕:哪有老婆盼着自己男人不在身边守着的道理?
周园园当然盼着自己男人守在身边,可男人回到平安院,黏在老婆孩子跟前,让人笑话。
他待在村里,收拾好窑屋,看天气暖和,周园园带三个宝回村里。
她想麦田,想看棚里蘑菇,想三娘想春婶,她和三个娃回村里,男人不就守在老婆孩子身边了?
下了一场透雨,冷了两天。
第三天又是艳艳的春天。
大棚里的西瓜苗用拖拉机往西山沟沙地里拉。
五百亩沙地上忙得热火朝天。
秦川站在瓜地边,脸上笑,六月底的二十万元收入,自己手里有八万。
一个夏天,一茬西瓜收入八万,这是三十年后当农民都达不到的收入。
小水张支书也拉着一拖拉机瓜苗进西山沟。
秦川走到他跟前,笑着劝他:“你忙你们村的事,没必要给我献殷勤拉瓜苗。”
秦川以为他来帮着拉瓜苗,再说小水人种番茄的事儿。
“秦老板,我侄儿被人打了,断了一条腿,在县医院躺着。”
“什么?张林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的晚上!”张支书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半夜里,乡上派出所警察把张林叫去问话,问秦老板手里的照片是不是张林偷拍的,张林打死不承认。
人在派出所关到半夜?
凌晨天没亮他又被放出来,在黑夜里被人蒙着脑袋打折了腿。
张支书口气很肯定:“秦老板,是李东宁指使人干的。”
秦川皱眉问:“你有证据?”
“我没有,林子有,他要见你,他要当面跟你说。”
秦川转身大步往村里走:“张支书,我现在就去县医院看张林。”
张支书紧紧跟上:“秦老板,你先别急,你听我说,肯定有人暗中盯着县医院林子,你去看他,你不就暴露了吗?”
“我暴露什么?”秦川脸表情很吓人。
张支书说不出来个秦川要暴露什么。
走着回到村里。
往张保中刚开会来的货车跟前走,秦川问张支书:“张林还给你说什么了?”
“他就说他被派出所叫去问话,半夜放出来挨了打,然后说要跟你说,再什么都不告诉我。”
秦川跳进货车里,副驾门打开问:“你去不去?”
“小川,我中午才从医院上来,我现在不下去了,我要开拖拉机给我拉一车鸡粪。”
货车屁股后面一股白尘。
张支书皱眉:“我侄儿果然跟你有勾结。”
张支书心里一股拧巴,又要做拉瓜苗的车进西山沟,开自己的拖拉机。
……
病床前,秦川看着脸色惨白的张林。
“秦老板!”张林很痛苦。
“不要叫秦老板,你比我大两岁,叫我小川,我叫你林哥,咱以后兄弟相称。”
“这…这不好吧?”
“林哥,谁干的你知道?”琇書蛧
“打我的人是李中,是李东宁一门的堂弟,是乡上的混子。”
“你确定?”秦川又问。
“秦老板,我跟李东宁对着干,迟早有这一遭,但我没想到他来武的。”张林脸上苦笑。
撤职查办,开除组织,张林以为他要面对这个。
“你确定是打你的人是李中?”秦川又问。
“秦老板,这事儿我绝对不撒谎,他打我的时候,我揪着他额前一捋头发,你去看,他额头上少一捋头发。”
“还有,他身上有羊肉味。”
李中在乡府前面开羊杂汤馆子。
张林的意思,秦老板市上有人,这事儿给市上领导反映,就能把李中抓了。
秦川点点头,安顿一句:“张林,好好养伤。”
伤筋动骨一百天。
张林在接下来一百天时间里不能去乡府办公室正常上班。
党向上调去市委的公示期是三个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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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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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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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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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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