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小姨夫啥子?”秦川一手提毛笔,一手护住墨水瓶,怕小崽小手一伸拿过去倒了。
“妈妈…妈妈不来了?”
两岁小崽咬字不清,问出这个意思,小姨夫差点没听明白。
“想妈妈了?”
“嗯!妈妈不要我了。”小崽眼帘一垂,眼泪吧嗒吧嗒掉下两颗。
“哟哟,谁说妈妈不要你了,来来,小姨夫抱上心疼,你姥姥也真是,怎么能说妈妈不要你了。”
一眨眼,小崽在姥姥和小姨身边生活了有四个月。
秦川纳闷,周家大姐不想孩子吗?一个电话都不打来。
不可能不想孩子,那边交通太不方便,信息太阻塞,她爸爸妈妈出来要接她回去过年,可大雪封了路没有通车,来不了。
她妈妈离开这儿的时候,家里座机还没装好。
“乖!宝川不哭,等正月初二初三,小姨父送你回家找妈妈好不好?”
小崽使劲点头,小拳头捏着抹掉眼泪。
这孩子乖到一天到晚听不到声音,秦川忙着忙着,猛然想起岳母身边还有一个叫自己小姨父的外甥崽。
想起她的时候,抱住她亲一口举个高高。
有了自己的三个宝,无意识中这个小崽就被忽略了。
她这会儿想妈妈要妈妈,这可难了,明天后天送她回定西不可能,车子安排好了这两天从兰城拉几十样杂货。
正月初二或者初三,去一趟定西大姐家,拜年的同时送小崽回家。
周琴琴走进来喊孩子:“宝川,过来找二姨,别打扰你小姨父写毛笔字。”
“二姐,你告诉咱妈,哄孩子的时候不要说她妈妈不要她了,娃伤心呢。”
“我妈也真是,怎么能那样说,大姐肯定不方便来这儿,怎么能不要小崽。”
“正月初二或者初三我抽时间送娃回去,定西那边我还有事儿给大姐安排。”
“初二去定西?小川,我怕定西那边下雪下的更大。”
“大路上只要跑车,跑慢些应该可以,义哥给车子换了防滑轮胎。”秦川笑着说。
周琴琴嘴角一个微笑,啥事儿小妹夫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周琴琴往写字桌上看了一眼,几幅对联,红纸黑字闪着亮色。
嘴里念:一年好运随春到,四季彩云滚滚来;
又念一句:春临大地百花艳,节至人间万象新。
周琴琴笑嘻嘻夸一句:“川,你这字写的真好,你经常练毛笔字?”
“嘿嘿,偶尔练练。”
前世的爱好,从四十岁练到六十岁,让心情有另一个境界。
院子里自行车声音响,从玻璃窗户上看出去,是一个三十多岁青年人。
秦川眼前一亮,这人好面熟。
有这个感觉,定是前世打过交道的人,猛一下想不起来是哪位。
“秦总在吗?”对方喊了一声。
周琴琴抱起小崽出了办公室,看了一眼呲着白森森牙齿给她笑的青年,头一低进了隔壁小妹房间,她人进来了,眼睛还在窗户上看来人。
周园园问:“二姐你看谁呢?”
“不认识,找小川的,他们为什么叫秦总?”周园园不太理解,没听过这么叫人的。
“小川是咱这一圈人的头儿,可他不是公家人,大家就叫他秦总,听艳姐说,这个称呼是对私人老板的尊称。”
这年头叫谁一声老板,有时候并不是尊称,是个体暴发户的嘴脸。
“哦…”周琴琴似懂非懂。
她眼睛余光看见那人被小川迎进了综合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的陈立新和他一块的随从跟秦川双手友好。
陈立新看柜子上桌子上的对联,神情一下愣住,嘴上问:“秦总,这是你写的?”
“随便写着练练,写的不好,快请坐,给你熬罐罐茶,我岳母和我二姐做出来的大米肉丸子尝一个,过年才能吃到一口。”m.χIùmЬ.CǒM
陈立新眼睛盯着毛笔字,脑子里想,二十岁小伙能写出五六十岁人才能写出来的毛笔字。
秦总三岁勤奋刻苦练毛笔,也练不出来这个感觉。
陈立新立马觉得老杜嘴里那些说法没夸大其词。
他坐在办公桌炉子边椅子上,从手提包里掏一沓资料。
一些意思口头上先说明白。
鼓楼商场二楼是供销社三年前开的商场,到今年年底一盘账,亏损了十几万。
商场里还是供销社经营模式,员工拿月工资,到点下班,不允许讨价还价,对顾客态度十分恶劣,就去年一年,根本没法跟外面一圈的个体户商铺搞竞争。
供销社急着将二楼十二个柜面在今年承包出去。
“这是承包合同,上面有详细内容,承包费、管理费、人员补偿费等等,算下来给人家交十万块,三年期限,甲方是景宁县供销社,乙方是你秦川。”
“啊?杜主任搞错了吧,他说乙方是他,是铜城农贸市场。”秦川没明白,脸上是惊讶。
老杜说话不算数。
陈立新就是来解释情况,实话实说:“秦总,老杜张口跟你借十万块,你主动跟他借五十万,他有了那笔钱,还能有心思捣鼓你们县的鼓楼商场?他捣鼓农贸市场和铜城商厦上的生意去了。”
秦川一肚子火:“这个杜进风,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陈立新赶紧解释:“秦总不要生气,我还没说完呢,他用十万块搞定了鼓楼商场,乙方承包人不是他,是你。”
秦川生气就是因为乙方是自己。
“我说了我现在不能出面承包鼓楼商城,他先干着,过两个月,我们县的政治生态改变一下,他再给我转让也不迟嘛,非要我现在当乙方签字?”
景宁县有党向上,已经盯上了平安贸易,他不安好心,这个乙方怎么当顺手?
老杜是聪明人,想不到这一出?
“秦总,老杜这个人能让我来跟你接洽,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你的信任,他拿着四十万搞自己那一摊子,这儿就交给我出头了,他知道你不方便出面,他说你有手段有办法,鼓楼商城二楼十二个摊柜,他的意思就是你说算,其他人不能插手。”
秦川拧嘴笑,老杜这个意思还是能接受。
他在铜城搞一摊子花四十万,眼里就没这儿的活了。
陈立新解释说,五十万借款,老杜说了一分不少还回来。
秦川听明白了。
给他借五十万,他拿出十万搞下鼓楼商城二楼送给秦老板。
还算真诚。
“老陈…陈立新,我相信老杜,但乙方不能签我的名字,也不能签平安贸易公司,什么原因你应该知道。”
“知道!秦总,党向上不可能十年八年扎在景宁县吧,想都能想到,他这样乱插手乱折腾,你以为底下人都是拥护他的?放心,他待不长久。”
秦川就担心他高升一级跑市里当更大的领导。
“他要高升一级去了铜城市当市长,我这一摊子还是不消停,除非他一抹到底滚蛋。”
陈立新点点头,秦总说的对,眼前这个手续怎么签字?
“乙方签谁你赶紧窝色一个,签你媳妇?”
“开什么玩笑,我媳妇生了三个娃,谁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秦川答应过二姐,给她管一摊商铺。
棉纺厂那边一时半会不理想,那就鼓楼商城二楼。
秦川站外面喊:“二姐,周琴琴,过来签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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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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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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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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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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