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天过年。
外面街区满世界是鞭炮声。
看大门的老张过一会儿出去看一眼,怕谁家小孩在平安院子大门口放鞭炮,惊着月婆房子里三个还没满月的宝宝。
离满月还有七八天。
正月初五给三个崽子代满月,大坪村人来百八十号。
秦川在月婆房间里大半天不出来,就是跟媳妇商量代满月的事儿。
男人的意思,到时候在景宁饭店包二十个桌,差不多就能安排下大坪村下来的人。
周园园没那么乐观。
“就怕没咱的位置,正月里都是婚嫁事情,景宁饭店里都是跟领导有关系的人,哪能挨上咱。”
“我做两手准备,真要在饭店订不上,大不了在这个院里搭棚子,摆上十个桌,招呼两茬人,咱三叔结婚的时候,外面蒙一层棚膜的办法多好,里面暖暖和和。”
“可你搞两手准备是什么意思呢,饭店和这儿都摆桌。”周园园嘴上嘀咕。
“那不摆了,咱一家人吃一顿臊子面算了。”
周园园嘟着嘴看在男人脸上,是祈求的口气:“川,你说以后再不生了,难道我们不应该给三个孩子看个满月庆祝一下?又是大正月,村里人都盼着呢。”
周园园不计较自己没有正经婚礼,但计较男人不给三个宝带满月。
“嘿嘿,我开玩笑呢,我不会让我儿女没有一个正经满月,你的婚礼一并给你补上。”
周园园一口拒绝:“婚礼不要!”
“为啥不要,咱俩商量好的,咱俩的婚礼跟娃看满月一块来。”
“啊呀,我开玩笑的话你还当真?哪有娃满月了才举行婚礼,人家不笑死。”
“我看谁敢笑?”秦川瞪眼。
外面李艳咯咯笑出了声。
“艳姐进来呀!”周园园喊一声。
“我刚从戏台仓库那儿过来,身上冷,就不进来了,小川,你来办公室咱俩说。”
秦川从月婆房间出来,关好门,到隔壁办公室。
出货单给秦川签字,李艳嘴上解释:“真没想到芳姐给咱供过来了五千件景宁棉衣,质量要比上个月那批好,可能是考虑到北区更冷,多加了棉花,多扎了两道线,你看看!”
两件棉衣抖开,男式一件,秦川穿在身上,热乎乎暖和。
“我过年的新棉衣就是这件了。”
“芳姐说了,出厂价十二块,她不挣钱,她怕景宁棉纺厂的五千件棉衣跟咱打价格战,要防着他们给北区那几个地州市搞低价倾销。
我给芳姐解释的很清楚,咱已经安排好了,咱这几家合作商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棉纺厂的五千件棉衣,给北区各地州市十块钱发货,他们也不敢接受。
李艳带着属下,请客吃饭送礼,把自己喝的宿醉,这份力不是白出的。
李艳刚把四辆车打发走了。
一辆车拉着一千件棉衣,拉着包好防冻的几百斤黄瓜青椒,分头给四个地方送去。
发价一件二十五块,黄瓜和青椒是给这帮主事人送的,过年了吃上新鲜黄瓜青椒。
送这批菜和不送这批菜大不一样。
平安贸易的两个人相互看一眼,都微微一笑。
李艳先说话:“头儿,周书记这个年难过啊。”
“不是周书记的年难过,是棉纺厂两百多名缝纫工的年难过了。”
李艳又说:“我觉得党书记有可能要来找你。”
“好啊,我不拒绝跟他做一笔生意,他爱插手厂子生产,那就让他插到底。”
秦川脸上乐呵,喊一声:“艳姐,我练两天毛笔字,大过年的咱门上的对联我自己写。”
李艳嘴上吃惊:“你会写毛笔字?”
“练两天就会写了。”
秦川趴在桌子上写“岁岁平安”这几个字的时候,党书记办公室里,党书记训眼前两个人训的自己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张贵平还是不服气的口气:“党书记,当初你没给我交代清楚,你现在怨我?”
“我怎么没交代清楚?我说了,你调度中心负责发运这批棉衣,这都腊月二十五了,你告诉我就鼓楼商城拿走了五百件,还有五千件运不出去,你这个调度中心主任是怎么当的?调你去棉纺厂有什么用?”
张主任被党书记骂的心焦气躁。
他心里也骂,党书记你蛮不讲理。
他要辩解:“党书记,情况我刚才给你说清楚了,你罢了周书记,断了棉纺厂跟秦老板的合作,你应该有能力把这五千件棉衣找渠道销售出去。”
张主任这个意思是说,五千件棉衣发不掉这个锅他不愿意背。
刚才解释的很清楚,泉水市、威市,峪市和最北边的固原市,这几家能联系上的商户都是一口拒绝,没法接受景宁棉纺厂直接发货。
他们说的很清楚,他们跟平安贸易的秦总有供货合同,只接受秦总的供货,货款也是往秦总的账户上打。
党书记骂骂咧咧,说这个姓秦的果然挖棉纺厂的墙角,堵死了棉衣的销售渠道。
张书记还有辩解,党书记你骂的也许有道理,可五千件棉衣销售不出去是事实。
马上过年了,厂里职工等着领工资领福利。
跟秦老板断了合同,所有货款都压在了进棉花和新的机械设备上。
原想着这五千件棉衣二十块钱直接给各地州商户发货,比在秦老板手里还便宜五块钱,他们没理由不接货。琇書網
可他们就是不接,说便宜五块钱,给秦总的违约金都出不来。
党书记这时候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可他嘴里就骂张贵平:“老张,这批货出不了手,我要你调度中心干什么,以前是怎么做的,以前衣帽厂的衣服裤子,不就是给各乡镇供销社送货吗,给他们送去,一件收十块钱,五千件这五天送完。”
张主任眼前恍惚,五十岁的党向上,就是那批维护计划经济的老顽固。
“党书记,咱景宁县有八个乡镇,这种棉衣给他们发过去,别说四十一件,二十一件都没人要,秦老板设计出来的棉衣,他定位的市场是市区城里人,农村人不会穿的,农村人都是自己做棉衣过年。”
党主任越听越来气:“那你说怎么办?”
“党书记,我想…只能求秦老板……”
一双眼睛狠狠瞪过来。
“张贵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是不能找姓秦的,你要没这个本事,调度中心主任你也别当了,这年你也别过了,周援朝跟他女婿搞的手段你还看不清楚?哼,他们跟我来这一手?”
张书记想跟党书记好好沟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五千件棉衣变现。
可党书记满口都是周援朝和他的女婿搞在一起,搞国有资产转移。
两个人的意思不在一个频道。
“党书记,我先回厂里安慰职工们情绪。”
党向上厌烦的挥一下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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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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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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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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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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