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个人手底下忙起来。
从十月底开始种大棚蔬菜,能种到第二年四五月。
比夏秋还挣钱。
冬天有黄瓜西红柿青椒吃,大坪人没听过也没见过。
景宁县大棚蔬菜基地建在了大坪村,上面有发文,有政策支持。
张春脑子转了三天,还是想不明白。
川侄儿怎么跑下来的一沓手续?
从省农业厅商贸厅到市里农业局工商局,再到县里农牧局工商局,再到土高乡,一层一层盖下来印戳。
打土墙的人组织起来,男人女人夹混,吵吵闹闹忙活。
“跟修西山沟大路一样,男人十个工,女人八个工,月底了给你们领工钱。”张春给大家说明白。
先用架子车拉土,高高一堵虚土堆成一行,拉水饮透,手捏成疙瘩掉不下来。
打墙的木椽要二十根,搜遍了全村人墙背后,还差着三根。
张春先把自己家电视天线杆放下来。
电视天线随便绑了一截杆子绑在房顶上,电视里一片雪花,看不清人脸。
张春挨一通骂,非要用天线杆?你让大家怎么看电视?
电视又不是你张春家的,是川子放在你家给大家看的。
这种话张春听厌烦了,电视不要了,抱给王二家。
王二骂张春不让人看电视骂的最凶。
谁爱看了跑王二家看去。
凭什么每天晚上大家挤在自己家院里看电视,伺候大家还伺候成习惯了?
家里没了电视,张春感觉手底下松活一大截。
一门心思干川子安顿的活要紧。
长五十米,高五米的土墙打十堵,占了十家人的地。
李家三户,张家三户,秦家三户,分均匀。
川子自己一亩。
土墙坐北朝南东西走向,比村里人盖房子的后墙还高。
大家不看电视了,看打起来的土墙。
“川子要搞什么?”
“说是在墙上种蔬菜,说冬天也长茄子辣子洋柿子,卖给城里人,一斤卖一块。”
“一斤卖一块?我的妈呀,金疙瘩啊?”
“正月腊月,一斤青椒一斤黄瓜就要卖一块钱,从咱地头装可没一块,最多五毛钱。”
“我听过咱乡上干部说,冬天种菜比夏天秋天还挣钱,没想到川子给咱村里搞,打这么高的墙?”
“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这么高的墙,川子让咱干咱就干,听他的没错。”
“那是,不听他的,咱村里穷死了,现在,咱村里人最有钱。”
“谁说咱村里人最有钱?你家顿顿吃大米?”
“顿顿吃大米就是最有钱?王二你咋想的?”
咕咕哒哒个没完。
张春骂他们,谝什么闲传,都给我好好干活。
一个一个尽墨迹洋工。
“张春,我们二十几个人一天打一堵,这还叫磨洋工?”
给几年前农业社,一样的人一样的土墙,打三天打一堵还打不出来。
那才叫磨洋工。Χiυmъ.cοΜ
打土墙的人从早上干到傍晚,中午回家吃一顿午饭。
第三天下午,张保中开的1号卡车停在打土墙的地头。
朝一帮人大声喊:“抬椽啦!”
从县城拉来的二十根笔直松木椽要抬下来。
十几个人扔下铁锨跑大头车子跟前。
“大头,你爸拆掉了电视天线杆,你才把椽拉来?也不会把电视抱给王二家,大家都跑王二家看电视,什么都看不清。”
说话的是张旺。
大头笑着说:“旺叔,你不会去我四表爷家看电视,非要跑王二家?”
“川子四爷四奶用绣花枕巾把电视一盖摆样子,装天线的杆子都没有,等土墙打完,给你四表爷抬一根椽当电视天线。”
张大头的车上今儿拉来了五台电视。
话给大家说清楚。
“我川哥说了,张家三台,李家两台,秦家两台,从西京拉来的电视,谁有五百块钱付五百块,没有五百块记账,干活记工分顶账。”
“大头,咱村里人挣了几百块钱原付给你川哥了。”
这事儿让大坪人有些想不通,好不容易挣到三百五百,川子拉来电视给每家,三百五百又拿走了。
大家抬木椽,嘴里乱捣鼓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挣钱的是川子。
这段时间,他把他老婆他妹转成了城市户口,听人说花了大几千。
张春问儿子:“大头,你川哥城里的业务忙得很?”
土墙打了三天了,川子顾不上过来看一眼。
说放心春叔的安排,好好干就是了。
“我川哥可忙呢,有时候晚上都要出车,哪有时间回村里闲着。”
张春叹气:“也不是说让他回村里闲着,你妈想园园和玲儿了,十天没见她两人。”
每天傍晚,大头开1号货车回村里,拉着小花和调红回来。
玲儿和周圆圆在县城。
让村里人说,川子花了大几千,把她俩转成了城市户口。
张保中每天和妹妹嫂子在一起吃饭,不理解父母的心情。
“爸,我跟我川哥说,就说你和我妈想玲儿和我圆圆嫂子。”
“川子要看看咱打的土墙合不合适。”
张保中一眼看过去:“土墙就这么高的土墙嘛,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应该没问题。”
远处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张保中呵呵笑:“是我川哥。”
大家看过去,秦川骑着自行车叮叮当当。
“他没开货车?”张春疑惑。
“爸,今儿拉了一车棚膜,车子在村里。”大头解释道。
自行车骑到张家父子俩跟前,秦川脸上呵呵笑:“春叔,这么快?三堵墙已经打好了?我还说要二十天,看样子十天就能打好。”
“多半是妇人们拿铁锨上土,要是攒劲小伙子们,一天打两堵。”
村里多半攒劲小伙安排的西山沟修大车跑的宽展路,要两个月才能修好。
“我刚拉来二百卷子棚膜,停在知青点房子前,吆喝大家过去卸货。”
秦川想叫一波人,想着这会儿时间,张春领着二十几个人在水地弯打土墙,跑过来叫人,方便一截。
二十根木椽卸到第三堵墙根下,张春朝这帮妇人老汉们吆喝:“都走了,坐大头车厢里,拉你们到知青点,川子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二十个人呼啦啦吵吵闹闹坐车厢。
大头朝他们喊:“身子不要趴在车厢上,坐下,车一开别把谁闪倒了。”
秦川骑自行车,后座上做张春,往知青点那排房子跟前骑。
“川,棚膜是从泉水市拉过来的?”
“嗯,今天拉来的,先放知青点房子里,十月底谷子糜子收拾掉,土地一翻耕,上足底肥,咱就搭棚子种蔬菜。
钢架还要拉回来,我已经联系好了供货厂家,我直接去厂里拉,便宜五千块。”
张春很吃惊,这件事还想不明白。
“川,按你说的意思,一个大棚搭起来要三千块投资,钱花在棚膜和钢架草帘上,人工费我都没算,咱别说干过这事儿,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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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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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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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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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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