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我俩以为你出事回不来了,玲儿哭呢,你今晚不回来,我俩明天一早去城里找你。”
小媳妇搂紧抱紧,亲脸蛋亲眼睛亲小嘴。
“园园,我好好的,能出什么事,我帮周厂长跑了一趟铜城市送布料,来回三个小时呢,所以这会才回家。”
周园园嘴上说玲儿哭了,她脸上泪痕还没干。
这半天,她心里的担惊受怕,川子哪能理解。
小地方小村落,信息闭塞,交通不便,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哪能知道个彻底。
男人做生意倒买卖,赚钱是赚钱,干的是投机倒把的事。
没有土地,没有口粮,没有正经住屋,逼着他走这条路。
逼他的人是大伯秦建民。
但凡秦建民给这个家分了土地,分了家当,分了口粮,川子也不会一大早天麻麻亮出门,天麻麻黑回家。
前几天下午回来的早,担惊受怕的感受没这么明显。
今天,从下午开始,一分一秒对姑嫂两人来说都是煎熬。
玲儿从大伯家跑回来了,一声哭腔扯着:“哥——你可回来了。”
哇一声哭,扑过来抱住哥哥。
“乖,哥好好的,啥事都没有,你大姑娘了你还哭鼻子,你羞不羞?”
“哥,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嫂子说你出事了,我去大伯家借自行车,我要和嫂子去找你,大伯骂了我一顿,说你在城里没干好事,不给我借自行车。”
一个胳膊搂紧老婆,一个胳膊搂住亲妹,男人的全世界都在怀里。
看把俩宝惹的。
“回家,哥给你们看今天的收成。”
今天卖菜卖肉的收入拿出来,她俩再不乱猜疑。
“玲儿,你跑去大伯家借自行车,他能借给你?再说了,你也不会骑嘛。”
玲儿抹一把眼泪,脸上有个笑。
“嫂子会骑,你今晚不回来,明天一早,嫂子骑自行车带我去城里。”
“想去城里玩一圈?”
“嗯,你明天带我和嫂子去好不好,等你等不回来,焦心死了。”
玲儿说得对,下午那个点儿不见自己回家,她俩一分一秒是熬煎。
出门做这趟生意,秦川心底里想把她俩带在身边,好方便有个照应。
但一路是露天走路,也是露天摆摊,刮风下雨,她俩怎么躲?
没有固定落脚地,她俩带出去反而麻烦。
在村里待着,有春叔一家和四爷四奶照顾她俩,目前来说,比带出去风餐露宿要好许多。
“哥,等你等不回,嫂子也哭呢。”
周园园碰一下玲儿,嘴上不承认:“瞎说,谁哭了?”
“嫂子你就哭了,你还不承认,你以为我没看见?所以我才去大伯家借自行车,还挨了一顿骂,不过大伯母说了,我哥要是今晚不回家,她就悄悄把自行车借给咱。”
三个人进了院子进了大窑洞。
秦川问玲儿:“真的?大伯母说了给你俩借自行车?”
“嗯,大伯母说了,明天一早,她把自行车偷偷借给我俩。”
秦川点点头,秦建民是坏怂,但大伯母还是有些人性。
“玲儿,春叔家驴圈好,饮一桶水,添两缸子料。”
“嗯,哥我这就去。”
煤油灯点着,秦川看了一圈屋里,简陋是简陋,收拾的干净整洁。
灶台底下有鸡蛋壳,她俩吃鸡蛋了,这件事很重要,秦川放心了。
锅里散出来大米饭清香。
“园园,米饭还留着?”
周园园脸上一个笑,手底下赶紧给男人弄吃的。
“川,有蒸米饭新锅,中午蒸的米饭吃到晚上还没吃完,有四奶煮的肠子,切碎了凉拌,有春婶卤的猪头肉,温在锅台上呢,我给你端。”
吃完中午饭到现在了,别说大头恶鬼扒肚子,秦川觉得自己这会儿能吃下一头猪。
周园园拌了一盆肚丝小肠,连盆端过来,再端满满一碟猪头肉。
米饭不够,加蒸馍加了三个。
周园园小声抱怨:“咋饿成这样了?好歹肚子要吃饱。”xǐυmь.℃òm
秦川嘴里吃着东西,手伸进兜里掏一把钱,嘴上报账。
“一百二十斤猪肉,一斤一块五,一百斤韭菜,五十斤菠菜五十斤小青菜,菜和昨天一样价,刚才在村口和春叔聊天,他帮我去李光灿家卖羊肉,给他给了五十块。”
周园园在本子上记账,再数男人递过来的这沓现金。
“川,早上走的时候你拿了五十,我身上是两百七,现在你卖菜卖肉拿回来两百四,我们一共有五百一十八块了。”
小媳妇激动兴奋,说话声音微微颤抖。
昨天赶集之前,她身上有一百二十块,花掉了一百块。
昨天花掉的都赚回来了,连本带利,今天手里有了五百多。
这些年在大坪村当知青,身上啥时候装过十块二十块?
这几天,从三十到一百,到现在的五百,还置办了那么多新家当。
川子说的对,破窑洞破院子是表面。
大坪村里,哪个妇人身上装有五百多块,拽出来看看?
周园园轻咬一下嘴唇,激动兴奋了一会。
心底里那层担忧渐渐消散。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川,这样赚钱真没事吗,我就怕你被他们抓起来,你赚的钱都没收掉,咱家什么都没有了,你看今天,能把人担心死。”
玲儿照顾完大头家毛驴,身子进来,给哥哥泡茶。
嘴上也是抱怨:“就是呀哥,今儿可把嫂子担心死了。”
嫂子什么都没要嫁过来的。
哥你今天让她担惊受怕哭鼻子,太不好了。
秦川觉得今儿要把一些事情解释清楚。
“园园,你大爷家的援朝叔,你还记得吧?”
周园园想了半分钟。
“援朝叔…我想起来了,我们叫他三叔,他在外面工作,我好多年都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是干什么的。”
不怪园园,怪她妈,怪她两个姐,让她对娘家人失望至极。
园园五年前来大坪村当知青,从哪儿开始,娘家人里她谁也不想联系了。
“援朝叔是景宁县棉纺厂的厂长,这几天我能在县城做生意,能安好无事,政策放宽是主要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援朝叔罩着我。”
这么一说,玲儿没明白,周园园马上明白了。
“怪不得你说在棉纺厂门口卖菜,原来有援朝叔照顾你,太好了,这下应该没事的。”
“老婆,真明白了?即便我出门五六天回不来,你和玲儿安安心心在家等着,什么都不要担心。”
秦玲吓一跳:“啊?哥你要出门出五六天?”
周园园马上明白,有了五百块资金,男人是想做更大的生意,免不了出远门五六天。
想了一会儿,周园园想不出来拿着五百块能做什么大生意。
“川,我不拉拽你,但你要告诉我和玲儿,你要去哪里,做什么。”
“坐火车去南省,进一批牛仔裤,可时髦了,城里姑娘抢着要,这一趟生意做好做成功,我给你赚回来三千块。”
“三千块?”姑嫂两个同时惊呼。
手里有三千块,不就能建起来一院阔气的砖瓦房?
有玻璃窗子的砖瓦房,大伯家房子都不是玻璃窗。
乡上供销社的房子才是玻璃。
“哥,我不拉拽你,你好好做生意,给嫂子盖砖瓦房,还要给嫂子买新自行车买新缝纫机,嫂子可想要一台缝纫机了,嫂子就能给大家做新衣服了。”
秦川心里的隐痛使劲忍住,给两个人儿使劲笑。
自行车会有的,缝纫机会有的。
什么都会有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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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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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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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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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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