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请人的口气。
春婶从后山地里早早回来,就是要去川子家帮灶。
“川,我叫你大伯母了,我说你今晚摆一桌请大家吃饭,叫她来帮灶,可你大伯母说发芽的瓜子要紧着今天补完,你也别放心上,你大伯母补完瓜子芽就去你家。”
“春婶,别宽慰我,她不会去我家的,今晚这一桌,有你和我春叔,有我四爷四奶就够了,再谁来不来的,我不稀罕。”
春婶脸上讪笑:“川,他们不来是他们不来的意思,你该叫的还是要叫,你要不叫,让村里人笑话你没人情世故,你先回去,我再叫你两个婶子帮灶。”
春婶去别人家叫两个妇人,秦川转身往自家去。
四爷家三个孩子手里捏着糖果,给别人家孩子显摆,看,我川哥去城里买来的糖,可甜了。xǐυmь.℃òm
秦川牵着毛驴还没到家,一群孩子已经跑进了他家院子。
大保一个劲儿嚷嚷:“玲姐姐,园园姐姐,川哥哥回来啦,买了好多好东西,看,洋糖就是川哥哥给的。”
秦玲转身往外跑。
周园园直起身,大眼睛扑闪,心里泛上来一股多少天难有的愉悦。
秦玲扑到亲哥跟前,眼睛盯着驴背上四个鼓囊囊袋子,脸蛋兴奋得红扑扑。
“哥,都买了什么呀,驮了这么多袋子?园园姐说哪有人要鹞崽给你钱,也就头发菜能卖二十块。”
小姑娘意识里,卖掉头发菜,有了二十块钱,一袋白面两斤肉一捆韭菜能买回家。
秦川在亲妹头上抹一把。
“玲,你园园嫂子这会儿干什么呢?”
“哥,今天我俩没跟大伯去地里干活,还是收拾咱家窑洞,园园姐给你缝了两件外套,她说你今天买来白面,咱要请四爷、大伯、堂叔他们吃面条呢,已经烧开了一锅水。”
秦川掏出一把洋糖,塞亲妹手里:“快吃一个,馋坏了吧?”
“我就吃一个,留着给娃们散,他们都在咱院里等你呢,也要给他们吃白面条?”
“那肯定,今晚谁来咱家,都要吃喜糖吃白面条。”
秦玲眼帘一垂,一抹忧虑挂在脸上。
亲哥看得很明白。
“玲,大伯叫你和园园去地里干活?”
“大伯在咱家院里转了一圈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走了,啥都没说,没叫我和园园跟他去地里干活。”
秦建民什么心态明摆着。
嘴里哼一声,是轻蔑,是要看他们兄妹笑话。
一只鹞崽,半袋头发菜,秦建民要看看能卖多少钱。
怎么就能把周园园娶进门。
“哥,这些袋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呀,哥,你提着一篮鸡蛋走到家?”
秦玲接过哥哥手里装鸡蛋篮子,撅着嘴抱怨:“哥,这一趟挣的钱花完了吧?”
“怕什么,花完了哥再挣。”
秦玲提着鸡蛋篮子,秦川牵着毛驴,兄妹俩回到院里。
一群小孩吵吵嚷嚷围上来要糖,院子里有了热闹人气儿。
都是大人不愿带去地里干活的小孩,留在家里看门。
一颗糖把他们引这儿来了。
秦玲给他们每人捏两颗,嘴里训话:“你们不许回去,留在我家吃长面。”
周园园眨巴两下大眼睛,到毛驴跟前,看秦川卸下来半袋白面半袋大米,脸上吃惊不小。
“川,白面和大米你都买了?还有这几个袋子,这都是什么?”
“园园,东西多,都搬进窑里,我一样一样掏给你看。”
掏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眼前。
十双碗筷,一桶菜籽油,一瓶酱油,两包食盐,一包火柴,一捆粉条,一捆嫩白葱,一捆韭菜,一包压成了碎渣的豆腐。
秦玲心疼坏了。
“哎呀哥,豆腐怎么能装在袋子底下,压碎掉了。”
“没事儿,压碎了就炒碎豆腐吃。”
另一个袋子再往出掏,掏出来大红喜字红被面新被子。
秦玲一脸兴奋:“园园姐,这是你俩一起盖的新被子,今天晚上就盖。”
周园园嘴角微微笑,眼里是泪花。
别人家嫁姑娘,有两床喜被陪嫁,可自己的嫁妆,是川子花钱买回来的一床被子。
园园的眼泪花,秦川看在眼里。
背过身,捂着胸口调匀呼吸。
转过脸,给老婆是一脸微笑。
拍拍爱人肩膀,嘴上安慰:“园园,今儿咱高高兴兴的,咱不掉眼泪,你看这是什么,还有这个,还有这些,该有的都有。”
一个红色镶边圆镜子,一个红色暖壶,一个红色梳子,一包新衣服。
秦玲一样一样摆到炕上,眼睛里是兴奋,高兴的蹦蹦跳跳。
“太好了哥,园园姐终于有新衣服穿了,你看,园园姐笑呢。”
“玲儿,叫嫂子,咋改不过来啊?”
“嘿嘿,叫园园姐叫惯了。”
炕沿上摆着的新上衣新裤子新鞋,周园园一件一件摸。
脸上是笑,眼里是泪花,忍着不流出来。
有大米白面,省着吃够吃一个月,有一套新衣服,穿出来亮堂堂,不怕见到外人。
周园园心里,一股温热往上泛,有了一大半踏实。
幸福来的太突然,能长久吗?
心里最踏实最高兴的是秦玲。
哥哥没回来之前,她忧愁了一天。
小姑娘想了一个好办法,旺哥家新嫂子有嫁妆新衣服,今天借来给园园嫂子穿。
没想到哥哥给园园嫂子买回来了这一套。
“哥,我都高兴死了,我差点去跟旺嫂子借新衣服,不能让园园穿一身旧衣服跟你拜天地。”
妹妹的话听在耳朵里,秦川心里刺扎一样疼。
强装笑脸,好心安慰亲妹:“玲,明天哥再进城赚钱,也给你买一套红艳艳新衣服。”
“哥,看你说的,我又不嫁人当新娘子,我穿什么新衣服。”
秦川紧咬前门牙。
拳头捏紧再松开再捏紧。
安顿亲妹:“玲儿,过来,听哥说,这两张红纸,剪六个红双喜,大门口两边土墙贴两个,窑门两个窗户贴两个,小窑炕面墙上贴两个,贴完了你帮你园园嫂子换新衣服。”
“哥你瞧我的,方的圆的我都会剪。”
一张红纸折几下,秦玲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出来六个大红喜字。
贴在大门口两边土墙上。
贴在纸糊窗户上。
贴在窑洞里墙面上。
春婶从外面小跑进院里,她一个人,她跑了几家,没叫来别的帮灶妇人。
看见大门口和窗户上贴上了大红喜字,愣怔一下,转过脸抹了一把眼眶。
给兄妹俩装出一脸乐呵口气:“玲儿,你来帮婶,咱和面擀长面,很快擀出来。”
挖了一盆白面,擀了一张大面团,像扇子一样一层一层折起来,撒上干面粉,切成小把,摆了一案板。
春婶知道今晚都有谁来吃饭。
“川,你四爷四奶疼你,肯定过来。
还有我们一家,还有这帮孩子,刚好两桌。
先挡住别人嘴里闲话,你俩先顺顺当当好好过日子,等条件好了,十里八村的亲朋,咱都请来招呼。”
话说到这里,春婶轻轻叹气:“园园,你娘家人…哎!”
他俩的事不管办的多简单,应该有园园的两个娘家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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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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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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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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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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