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陈知初笑道,“原本母亲就跟我提过,本想着等个好日子请你去家中做客再言明,谁知今天用来敲山震虎了。”
“可不是。”陈夫人笑道,又看着容安问道:“也没来得及征求你的意见,你可愿意?”
容安心中感恩,用力点头道:“自然是愿意的,义母。”
一声义母让陈夫人喜笑颜开。
送走了陈夫人和陈知初,容安又去次间看紫苏。
紫苏趴在床上睡着了,容安掀开她的被子,她身上的血衣已经换下,但是新的亵衣上又印出了点点血迹。
一旁的阿蛮见容安面色凝重,便轻声安慰道:“小姐,别担心,咱们带的金疮药极好,紫苏不会有事的,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容安笑了笑,又将被子盖好,坐在了床边,她指了指脚边的一个杌子示意阿蛮坐下。
阿蛮听话的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容安。
“今天的事情,你害怕吗?”容安问道。
阿蛮不假思索的摇摇头,“我不害怕,我只生气!”
看着小丫头一本正经气鼓鼓的样子,容安的不快和疲惫竟然驱散了很多。
她忍俊不禁的摸摸她头上的双丫髻,笑道:“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阿蛮被她摸的不好意思,其实她十四岁了,只比小姐小一岁而已。
“我不怕是因为有小姐在,小姐真勇敢,真聪明!”她仰头看着容安,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钦佩和崇拜。
不知不觉中,记忆里羸弱寡言的小姐已经成了她和紫苏的主心骨,仿佛遇到什么事,她都能迎刃而解。
容安看着她眼中的信任和依赖,心中再次注入一股暖流。
重生后的她成长了,至少不再任人宰割。
“有我在,定不会让你们受欺负。”她郑重保证道。
阿蛮点点头,笑的天真无邪。
……
暮色将至,赶在镇国公回府之前,蒋家兄妹落荒而逃。
镇国公不喜欢蒋家人,他不止一次的说过蒋家人是扶不起的阿斗。
伯府的马车老旧而颠簸,蒋英坐在马车里一边哭一边发泄似得用力跺着脚,整个马车晃悠着,还时不时传出吱呀的声音,听起来都快散架了。
车夫敢怒不敢言,车里的蒋南不得不提醒她:“能不能消停点,马车都快折腾坏了!”
蒋英用肿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狠狠瞪着他,她今天受了奇耻大辱,还损失了心爱的玉佩,现在连哭都不让她哭了吗?
她不由尖声尖叫:“你现在能耐了,刚刚在国公府怎么怂的跟孙子一样?”
蒋南被她说的面色胀紫,今天受辱的也不止她一个人好吗。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我们至于这么狼狈吗?”他气呼呼的反驳。
“呵,你现在全怪我了,也不想想今天是谁哭着喊着要去国公府的,”蒋英恨恨的说道:“咱们不去国公府才什么事都不会有。”
蒋南一时顿住,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理亏,于是将头转向一边,不想理睬。
可蒋英哪会放过他,继续道:“你心里惦记着大表姐,求我陪你去看她,我答应了。
到了国公府,听了云瑶的诉说,才知大表姐是她三妹害的。
我便想着,教训不了她本人,把她的婢女打一顿也能出出气。
当时你也没有阻止我啊,现在事情办砸了,你就在这里马后炮,你还是不是男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
她一边说一边哭,蒋南更加心烦意乱。
他咬牙看着窗外,始终一言不发。
蒋英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中恨铁不成钢,冷冷嘲笑:“怪不得大表姐看不上你,你就是个懦夫!”
……
伯府的马车前脚刚走,镇国公就回府了。
他直奔春熙院准备用晚膳,本以为一家人会在等他,没想到饭厅里空空如也。
进了内室,才看见蒋氏躺在床上,她面色苍白,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着实楚楚可怜。
“怎么回事?”他看着伺候在一旁的孔嬷嬷问道。
孔嬷嬷一脸哀戚,将下午的事情娓娓道来,她倒也不太敢添油加醋,镇国公虽然不管内宅,但也不糊涂。
她只着重强调了三小姐态度蛮横较真,硬逼着表小姐下跪磕头,丝毫不顾及夫人的面子,将夫人都气的头疼卧床了。
镇国公坐在床边认真的听着,原先还握着蒋氏的手给她安慰,听到最后脸色却变了。
“她认了陈大学士夫妇做义父义母?”这是他问的第一个问题,自然也是他心中最关心的。
“是的。”孔嬷嬷答道。
蒋氏靠在枕头上,观察着他的脸色,从头到尾,他居然都没有动怒,这不应该。
于是她干咳了一声,虚弱的说道:“这孩子居然在外面私自认了义父母,不告诉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会一声。”
谁知镇国公一声笑叹,说道:“无妨,她这个义父母认的好!”
他这一夸赞,让蒋氏心底一沉。
镇国公挥手让孔嬷嬷退下,又继续说道:“我今天才听到风声,朝中恐怕会有大动荡,沈阁老可能会有大劫。幸好咱们筹谋的那件事没有成,否则真是要倒大霉了。”
他说着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如今他已经回到了朝堂上,可沈阁老还在家思过,这确实不寻常。
蒋氏听了也惊的坐起了身,追问道:“可是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真不真,现在还不能断言,但是从来都没有空穴来风。”镇国公语气凝重,之前他那步棋真的太险了。
“说起来,容安的运气真是好,沈府的亲没结成,如今却认了陈大学士做义父,陈大学士深得圣上器重,如果沈阁老倒台,他在内阁的地位将会更进一步。”
镇国公说着眯起眼睛,脸上的满意溢于言表。
蒋氏气结,心中又酸又恨,忍不住说道:“是啊,她运气是好,找了个靠山,如今翅膀硬了,完全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镇国公听了凝视了她一眼,继而说道:“这件事我觉得她做的没错。”
蒋氏在他的审视下,心底再次一沉。
镇国公却神态肃然,语气严厉:“我国公府的颜面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伯府的人来践踏,他们怎么敢在我的府上栽赃陷害我的女儿,还想让她下跪磕头,他们受得起吗?”
如此厉声责问,蒋氏的脸上火辣辣的,镇国公看不上伯府,便是不给她脸。
“你这个主母很失职。”他再次评判,“你记住,以后在人前不得苛待容安,省的我又被弹劾!”
他话语里已经带了警告的意味,蒋氏脊背发凉,但很快点头道:“老爷教训的是,是我糊涂了。”
看她认错态度良好,镇国公没有再训斥。
临了却不忘提醒她,“你替伯府垫付的五千两别忘了要回来,如今国公府也不宽裕。”
说完便去饭厅用饭了。
蒋氏瘫倒在枕头上,双手撕扯着锦被,李容安居然翻身了,那就意味着李云桐要被弃了。
真不愧是镇国公,利益和仇恨,孰轻孰重,他倒是清醒的很。
……
之后容安过了两天舒心的日子,便迎来了莺歌燕舞的四月。
一大早,容安照例去春熙院请安。
所有人都在,只除了李云桐,那一顿板子仿佛把她打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蒋氏和平常一样笑语晏晏,只是看着容安的眼神凉飕飕的。
李云瑶更不用说,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利箭,那她估计早被戳成筛子了。
用完早膳,一众人陆续告退,容安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迎面遇到一位四五十岁的尼姑,她由孔嬷嬷亲自引路,想来是个贵客。
“那是慈安寺的妙观师太。”出了春熙院,原本走在容安身后的薛姨娘忽然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看了一眼容安,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又接着说道:“她每年四月都会来府上,做一场法事。”
“哦?”容安也回看她,薛姨娘三十多岁,年纪应该比蒋氏还小,她五官十分精致,可惜不够白皙的肤色和眼下的一些斑点让她的姿色打了折扣。
薛姨娘不惧她的目光,继续说道:“三小姐可知是为谁做法事?”
容安摇摇头,说道:“不知。”
两人就这么一边聊一边往前走。
“为晚娘。”薛姨娘叹道,又问:“三小姐知道晚娘是谁吗?”
容安望着眼前的青砖路,点点头:“知道。”
“你瞧咱们国公爷还真是痴情,一个通房而已,死了这么多年,竟还记挂着。”薛姨娘笑道。
“咱们夫人更是贤惠,年年以正妻之姿祭奠一个奴婢,令人佩服。”
容安也笑了,笑的讽刺,这两人还真是绝配,臭味相投。
“三小姐要小心了。”快到分开的岔路口时,薛姨娘提醒道:“尤其是两天后晚娘的忌日,千万别触了国公爷的霉头。”xiumb.com
容安看着她,琉璃般晶莹的眼眸干净却深沉。
“为何跟我说这些?”她问。
薛姨娘弯起笑眼:“就当结个善缘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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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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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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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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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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