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头没有枕着枕头,平躺在炕上,双手还放在胸口,表情也相当安详。
乍一看,还真像一具尸体。
杜老头睁开眼,看到孟晚棠皱眉:“你还来干啥?”
口气还挺冲。
“中气十足,看样子好的差不多了。”孟晚棠把饭盒往破了好几个洞的桌子上一放,“赶紧起来,学费给你放你这儿了。陆云和,陆岁和,陆锦和,你们三个进来。”
门外,三个小家伙你看我,我看你,都很犹豫。
狗剩还小声说:“她会不会把咱们跟这个死人关一起?”
“你要是想跟死人呆一起,我倒是可以满足你。”孟晚棠从屋子里出来,伸手捏捏狗剩的脸,“还胡说八道吗?”
狗剩立刻摇头。
“进去吧。”
孟晚棠让三个小孩儿进去,给杜老头介绍他们。
“这是老大,陆云和,聪明,记性好,不说过目不忘,基本上没什么差别。话不多,比老二稳重。老二叫陆岁和,最大的优点就是嘴欠,老三陆锦和,三岁,是个小跟班,你看着教就行。这位是杜爷爷,以后你们就跟着他读书。要听话,知道吗?”
双胞胎赖唧唧地说:“知道了。”
“他们要是不听话,你只管记下来,回头我把他们的饭都给你送过来。”孟晚棠此言一出,三个小孩儿都瞪大了眼睛。
她冷笑:“不听话,不好好学习,就什么吃的都没有。你们也看到了,出来的时候,我锅里煮着汤呢。大骨头汤煮的萝卜跟白水煮的萝卜可不一样。”
三个孩子:“……”
杜老头:“……”
孟晚棠又让陆老头把手伸出来:“我再给你号个脉。”
杜老头今天没那么不舒服,也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挺凶的小媳妇有点本事。他听话地把手伸出来。
过了一会儿,孟晚棠才说:“好好养着吧。”
孟晚棠说完就走了。
杜老头起来,打开饭盒,跟狗蛋说:“这个你们吃吧。”
“你这老头想害我们!”
狗剩瞬间警惕地瞅着杜老头。
杜老头一脸茫然,随后脸色骤然一变。
“这东西是你妈拿过来的,难道你们不敢吃?”他低头看着饭盒里的疙瘩汤,手微不可见地在发抖。
在牛棚的日子里,是暗无天日的,看不到希望。
可杜老头,心里还带着期盼,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平反。为了这一天,他等了七八年。
被人打,被人骂,天天挂着牌子去台子上,让人指指点点。住牛棚,睡冷炕,还差点被冻死,这都不算什么。
他能忍。
可他没想到,自己才接受到一点点温暖,却是包藏祸心,想要把他毒死。
狗剩插着腰:“你觉得我敢吃吗?”
杜老头的心凉透了。
“害怕你妈?”杜老头不敢把话全部都说完。
“难道你不怕吗?”
杜老头实话实说:“怕,我怕死了。”
他不想死。
就算手里这疙瘩汤是证据,也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杜老头只觉得头上的天都塌了。
“你都怕我妈,你觉得我们能不怕吗?”狗剩早上吃饱了,这会儿看到疙瘩汤,其实还想吃。
他忍得很辛苦。
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
“你要以为你的小把戏能骗过我的眼睛。你不就是想让我吃了你的疙瘩汤,再告诉我妈。我妈一怒之下,就把骨头汤炖的萝卜、猪头肉、猪耳朵那些好吃的全部都给你吗?哼,你别做梦了!”
杜老头满眼错愕。
原来是他误会了。
杜老头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整个人也重新活了过来。
“我教你们识字。”陆老头用铅笔在破旧的本子上,写了几个字,教三个小孩儿念了一遍。
“人、口、大、小、中。”
……
孟晚棠回到家,先把孩子们捡的蘑菇都晒好,又往灶膛里添了一块木头。
出门之前,把灶膛门口的柴火都扫得干干净净。
孟晚棠刚到卫生所大门口,就对上唐慧芳幸灾乐祸的眼神。
她没理唐慧芳,走进去就看到一楼大厅里蹲着好几个男人。其中一个汉子看到孟晚棠立刻冲上来。
唐慧芳见状,忙往后退了两步,打算看热闹。
谁知道那男人拦住孟晚棠,激动地哀求道:“孟大夫,求求你过去给我爸看看吧!”wWW.ΧìǔΜЬ.CǒΜ
孟晚棠吓得急忙躲开:“你爸是谁?”
“我爸就是那天你帮忙看病的那个老头。”汉子把话说清楚之后,孟晚棠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那老头死倔。
还根本不信任她。
“病情严重了?”孟晚棠问。
那汉子点头:“特别严重,他现在直接起不来炕。”
“按理说,没有这么快,他是不是干重活了?”孟晚棠的话才说完,那汉子就惊讶不已,
她也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您都能看出来?”汉子满脸错愕。
孟晚棠没解释,直接问道:“你在哪儿?”
“人抬过来了,就在这儿。”汉子往前走了两步,指着走廊说。
孟晚棠走过去,就看到一个老头躺在木板上,脸色发白,嘴里还一直哎哟着,看样子是疼得不行。
“先把人抬进去,让他趴着,我马上过来检查。”
孟晚棠说完,老汉的儿子们就把他给抬了进去。
她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唐慧芳,淡漠地收回视线。
孟晚棠洗了手回来:“把衣服掀开。”
“哦,好。”
老头的儿子慌忙把衣服给掀开。
孟晚棠看到老头腰上贴着的膏药,忍不住挑眉。
老头的儿子注意到孟晚棠的表情后,十分尴尬地说:“这是您当初给我爸留的两贴膏药。”
要不是这膏药贴上去,他爸爸的腰疼有所缓解,天们也不会跟生产队借了牛车把他爸拉过来。
“我先给他做个检查。”
孟晚棠伸出手,纤细柔软的手指在老头的背上按了几下,又问了老头好几个问题。这次老头可不敢连说话,孟晚棠问什么,他回答什么。
“大夫,我爸到底怎么样了?能治好吗?”汉子一脸着急。
“能,要在这儿汤躺一个月。”
汉子忙说:“行!”
他深怕答应得太慢,孟晚棠会拒绝。
孟晚棠抬眼:“你们都出去吧。”
那老头的儿子们都出去了。
孟晚棠用碘伏给老头的背消消毒,拿出针正要扎下去,老汉的儿子猛然冲进来。
“等等!孟大夫,我爸还是不用你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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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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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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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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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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