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午歇后,时不虞大张旗鼓的带着一车菜来到行宫拜见丽妃。
“风雪天怎么还出来了,有要紧事?”
一见着人丽妃就忙问,她一听着时不虞来了,走过来的短短距离里她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事都想了一遍,不论好的坏的。
“庄子上送了两车新鲜的菜过来,我瞧着实在是好,就给您送一车过来!”
丽妃半信半疑:“就这事?”
“您像是在盼着有点什么事。”时不虞笑:“计安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有事没事多过来几趟,就担心您有什么事没顾上。结果他一走我就给您出了个受罪的主意,实在是心虚得很。”
“你竟还会心虚。”丽妃心下稍安,也不再掂着屁股坐,往下坐实了去。
得着消息的第二天她就照着那主意去做了,确实折腾,也费时间,把她整个生活都打乱了,一整个上午只够做这一件事。
可她很清楚,这是保她性命的好法子。
她不怕死,但总归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还想活着看到儿子给先皇报仇雪恨。
“但凡晚个几天再出这主意,我都不会心虚。”时不虞接过兰花姑姑递来的茶,朝她笑了一笑,继续道:“您没回娘家?邹大人不是说要接您回家住几天?”
“我没那么不知趣,明知道他们不欢迎我,害怕我,恨我,我还要上赶着去让大家都难受。”丽妃垂下视线:“父亲来过一回,我没应,只去邹家大门外磕了个头,让大家都有个台阶下。”
时不虞点点头,这样也挺好。
见她这个态度,丽妃反倒有些意外:“你不劝我?”
“你的家事,你的决定,与我有何干系,我为何要劝。”时不虞摇摇头:“这么远的事我都要管,我得是有多闲,多无聊。”
这性子倒是始终没变过,丽妃喝了口茶,不再提邹家,毕竟这天底下除了她和时不虞,最希望安儿成事的就是邹家了,有些事做与不做,结果并无不同。
不过她不说,时不虞倒是抓住这个话头想说几句了。
“娘娘是在愧疚吗?”
丽妃看向她。
不虞笑了笑:“愧疚因为你,邹家要淌这样的浑水,愧疚邹家因你有灭族之危,愧疚因为你,邹家现在的日子不好过。”
“不应该愧疚吗?”
“当然应该,不过我想提醒娘娘一句,将来不要被这份愧疚裹胁了,给他们超出他们这个身份该得的补偿。”
丽妃不以为意:“你想得未免太远了些,便是真有那一日,我也绝不会如此不理智。”
“到时请娘娘记得这句话。”时不虞把这个话题就此按下,转而说起正事:“娘娘如今已不知被多少人盯着,行事极为不便,更不可能如以前一样去宫中和素绢见面,但我如今要用她,不知娘娘可有法子?”
“不难,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便是,我来安排人从中传递消息。”
“信得过?”
丽妃点头:“我敢用的人,自然有所倚仗。”
“那好,麻烦夫人使人问问素绢,她手里可有关于贵妃的什么证据。”
丽妃一听即懂:“你要动贵妃了?”
“我若不动她,等计安的事一铺开,她就得来动我了。”时不虞笑:“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若素绢手里什么都没有呢?”
“有最好,没有多费点劲就是。”
丽妃看她一眼,应下来:“有消息了我会让兰花来见你。”
“我这边送消息的仍是言则。”
对接好这些,时不虞就准备告辞。
丽妃却叫住了她:“国师……可有和你说起过先皇?”
“没有。”时不虞回得干脆:“我知道我有个二阿兄,可从不曾见过,师门的名录上都没有他的名字,‘二弟子’下边的名字是空缺的。我问过白胡子关于二阿兄的事,他都只说等我再厉害一点就告诉我。可一直到我离开他身边,他也没有告诉我,是我来了京城后猜到的,可见我在他心里还不够厉害。”琇書蛧
时不虞冷哼一声,想想就不服。
“你从我这打听不到什么,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所知有限。但白胡子用二十年时间摆成这一局棋来为他复仇,这就足以说明在白胡子心里,这个学生有多重要。”
时不虞看着对方怔愣的神情,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计安的母亲,她说话太过于直白了些。而且,她们实在也不够亲近。
喝了口茶,她声音放缓下来解释了几句:“我三岁到白胡子身边,除了阿姑外,阿兄们全是年长我许多的男子,就像大阿兄,他的年纪都够当我祖父了,对我宠惯得不得了,也养成了我这副肆意妄为的性子,娘娘见谅。”
“不怪你,怎能怪你。”丽妃抚了抚鬓角:“我和他之间的那点事已经被我翻来覆去想了二十年,我就是……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事,知道他更多的好。”
丽妃娘娘扯了扯嘴角,然后又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最近也不知道为何,总是想着,若他活至如今,一定早就新人换旧人了,哪个皇帝不是如此?都是,都是一样。”
时不虞听得有些恍惚,计安……也会是这样的吗?
红颜会老去,而宫中,永远不缺年轻的女人。
计安,也会新人换旧人吗?
时不虞莫名就被困在了这个问题里面,抬头对上丽妃痛苦的眼神,她笑了笑,一半的心思去开解丽妃,一半的心思,为自己解困。
“这二十年,你只做了一件事:培养计安。不说方法是不是对的,对他是不是残忍,但这二十年,你确实是全副心思都在这一件事上。现在的计安算是完全脱离了你身边,你一腔心思无处去了,所以才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宫里一定有新人进去,可白胡子这么惦记的学生,一定不是喜新厌旧的无情之人。”
丽妃回想先皇的种种,这段时间心浮气躁的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对,先皇绝不会无情之人。
可来时气定神闲的时不虞,离开时心浮气躁。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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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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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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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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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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