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万,加上许将军现在手里的残兵,也就是十万。可在援兵到达之前,这四万还会有伤亡减员。
时不虞将眼神落在双绳城,这里,还有两万将士。
“姑娘,时二公子来了。”
时绪?时不虞立刻抬头:“人呢?快请这里来。”
时绪就在外边等着,听着这话便是心里压着千斤重脸上也有了点笑意,不用人请,自行走了进来,在书房外停下脚步。
“小妹,有些日子不见了。”
“快半年了。”时不虞起身:“站那里做甚,进来。”
时绪看着铺开的那一地舆图,都摆到了地板上的笔墨纸砚,还有悬挂起来满满当当的宣纸,突然就绷不住了,塌了肩膀哑声道:“祖父和父亲以及一众叔伯兄弟,还有时家军,恐怕已经全军覆没。”
时不虞一愣,下意识就道:“这不可能!”
时绪走进书房,避开地上的物事走到她面前轻声告知:“三叔派了人回来,为免书信落于他人之手,只有口信。我问得仔细,总结出来说与你听。”
时不虞沉默着请他坐下,用眼神催促他快说。
“丹巴国防着大佑人进出新斧镇,三叔将自己装扮成扎木国的人,设计救了一个丹巴国将领的儿子,又得了那小子信任,成功留在他身边做了护卫,有了机会进出新斧镇。为免被人怀疑,他花了很多时间去找线索,可并未在城中找到和时家有关的任何线索。之后,他便一直在新斧镇周边查探。寒冬时一切都被掩盖,直到五月,他才终于在城外十二里地的地方找到了只有时家子息才知道的印记,往下挖了很深发现了身穿时家军甲胄的尸首。”
时不虞心下一紧,追问:“有祖父和父亲?”
“时间过去太久,尸身已经腐烂,但三叔不会认错族中所有人的铠甲。”
沉默片刻,时不虞问:“娘还好?”
时绪苦笑:“她身体都在打晃,可有其他婶子晕过去了,众多内眷慌成一团,她连晕过去都不可以,得死扛着主持大局。”
“你回去告诉她们,人未必就死了。”
时绪立刻抬头紧盯着她:“理由呢?”
“那个印记。”时不虞向他确认:“只有时家子息才知道?”
“没错。”时绪立刻拿了笔,每画一个符号就告诉她这代表什么,或安全,或求救,或等待等等。
“三叔看到的是求救这个印记。”
时不虞闭上眼,沉下心:“那里既然是时家的埋骨之地,第一,不会给时家留下线索的机会。第二,世袭的爵位不多,忠勇侯是其中之一,可见地位稳固。要动时家,必须一击即中,所以必然会仔细打扫战场,不会给时家留下任何可能。第三,许多痕迹在冬日的几场大雪覆盖后,不说那些印记会被抹去,最起码也会淡化。”
时不虞睁开眼睛看向他:“去信给三叔确认痕迹的新旧,以及位置是否隐蔽。”
时绪心下急跳,死死抓住桌子一角倾身问:“若痕迹是新的……”
“有很多种可能。留的位置是不是明显,痕迹是新的还是旧的,若是新的,有多新,可有反复增色的痕迹,若是旧的,人又藏于何处……”时不虞笑容里带着安抚之意:“无论是哪种可能,都绝对还有人活着。若所有人都埋在那里了,这个印记留不下来。”
时绪低下头去用力的呼吸,好一会后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笑道:“无论活下来的是谁,都是好消息。”
“二哥。”
时绪当了这么多年的二哥,小时候哄骗过没能要来,上次在山上时威逼利诱也没能成功,眼下却得着了这一声。
他想笑的,却突然就伤心得不得了:“我们还有个大哥。我每天练功两个时辰就累得呼天抢地,可他每天要练四个时辰,还要学兵法,学文史,学着怎么做长子,长孙,长兄。他曾问我你过得好不好,我说你过得比我们都好,他说,他说,他要是能见见就好了。我让他跟我一起去,他却说,他得是这样的长兄,二弟才能是二弟,小妹也才能是小妹。”
时绪忍了多时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狼狈的转开头去,眼泪流得又急又凶,止不住,抹不净。
时不虞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塞满胸腔的难受无处宣泄。
她可以确定,上了战场的时家人一定有活下来的,可她不知道是哪一个。
这一刻,她自私的希望是大哥。
“抱歉,二哥失态了。”用帕子捂住脸片刻,时绪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没了其他痕迹,只是眼睛还红着:“回来报信的家仆我留下了,我这就回去让他带口信给三叔。”Χiυmъ.cοΜ
“不着急。”时不虞留下二哥:“山上的人练得怎么样了?”
“不曾有一刻懈怠。”
“很好,做好准备,很快要用他们。”
时绪一愣,旋即紧声问:“要动了?”
“时机快到了。提醒三叔,弄清楚那两个问题后立刻离开那里,去往后方等着。”
时绪深吸一口气:“我要去,小妹,你得把我算上。”
“不拦你。”时不虞笑:“人活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觉得值了,那就值了,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决定你这一生要怎么过。”
时绪笑了,声音暗哑:“我希望大哥还活着,若他不在,我就是大哥。小妹,我给你撑腰。”
这一瞬间,时不虞觉得自己好像懂了许多事情,那些牵牵绊绊的,像网一样的东西,好像就是白胡子曾说过的,来自亲人的羁绊。
曾经,她对那些不会多看一眼。
可现在,那些围绕着她的,保护着她的一切,让她明白了,她这些年的肆意并非从天上掉下来的,是有人在护着她。比如,她那个十三年来不曾谋面的大哥,在她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他一直都有在做一个好哥哥。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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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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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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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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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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