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看她一眼,起身走到堂屋前,那个着一身女装的阉人撩起门帘等着。
喜看美人的清欢此时却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进屋落坐,见骆氏坐到她对面顿时皱眉。看人顺眼时,身份尊卑那些她不看在眼里,胡闹也无妨,如今知道这骆氏身份有猫腻,她就看不惯了。
时不虞只当不觉,和言十安她都平起平坐,何况他人。
“在此之前,我其实全无要和公主敞开来聊点什么的打算。我们之间顶多也就是个泛泛之交,交浅言深是大忌。”
“听起来,你现在打算和本宫聊点什么。”清欢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说来听听,本宫也想知道你仰仗的是什么,竟敢主动暴露此事。”
“公主这些年,过得好吗?”
清欢心下一个激灵,防备之心顿起:“骆氏,本宫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
时不虞面色不变,依旧继续这个话题:“若是先皇在世,公主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清欢看着她,突然就笑开了:“在这京城,敢和本宫过不去的人不多,有必要和本宫过不去的更少。让本宫想想,是谁知道本宫爱瞧个热闹,在这里设了个局等着。章家?就算章续之不把孙女当回事,他也没必要做这亏个底掉的买卖,用章家的名声来换你的名声。除了他,就只能是我那好姐姐了,这阉人是她身边的?”
清欢眼神如刀,脸上笑意却未散:“她许了你什么好处?还是说,许了言十安什么好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介入皇家事,会死得快?”ωωω.χΙυΜЬ.Cǒm
时不虞看向冤枉的何宜生。
清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冷笑道:“她想从本宫这里听到什么?如果本宫说这些年过得不好,她计瑶知道了又能如何?去宫里告状?她告状什么时候赢过我?还是说,你这屋里藏着人,就等着听我说犯上的话?本宫可以成全你啊!”
清欢往前倾身,用着外边听不到,但也绝不轻声的声音发疯:“本宫想当个有实权的公主,只给个名头,其他什么也不给算怎么回事?不如给个官儿当当?清水衙门不去,得是个油水衙门才行,公主府养着那么多人,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清欢笑得张狂:“不够份量是不是?就算本宫说要造反,你看她计瑶敢去告这个状吗?她敢告,本宫就敢拉着她一起去死!”
时不虞却笑了,她一直怀疑清欢可能知道一点事情,这一次的试探,让她肯定了清欢对那些事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她的身份敏感,就算怀疑什么,也不敢和任何人说。或者她曾经试图和长公主说,从结果来看,这个过程一定不太愉快。
她甚至可以肯定的说:“你和计瑶决裂,和先皇之事有关。”
清欢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定定的看着她。
“公主说这么多,无非也是试探我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计瑶,我猜,公主曾向计瑶透露过什么,是公主唯一忌惮的人。”时不虞问:“现在确定了吗?”
“你到底是谁。”
时不虞想了想,用了第一次和言十安相见时的话:“故人。”
清欢追问:“谁的故人。”
“先皇的故人。”
清欢轻轻闭上眼,不知何时紧握成拳的双手渐渐卸了力气。
时不虞也不催促她。
片刻后,清欢问:“有何为证?”
“宜生,书房第三个柜子最下面那层的抽屉里有个匣子,去拿来,再拿张宣纸。”
何宜生听命前去。
清欢又问:“你身边怎会有阉人。”
“时机未到,不说。”
“言十安又是谁?”
时不虞笑了笑:“同上,时机未到,不说。”
清欢却并不生气,也不再多问,静静等着。计瑶再人微言轻,身份上来说也是公主,骆氏却对她直呼其名,语气上听不出多少尊重,并且在她面前也是如此,完全不像其他人一样有对皇族的敬畏。
这个人,不是装出来的不怕她,是真不怕。这样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姿态,已经能说明许多问题。
她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有这样的底气。
她说是父皇的故人,父皇去世的年头都比她年纪大,真是故人,也该是她身后的人。
这个故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何宜生拿着东西进来递给姑娘。
时不虞却让他送到清欢面前:“看看。”
清欢打开匣子,里边是一枚印章,以及一个印泥盒。
她拿起那枚印章看了看,眼睛渐渐瞪大,手忙脚乱的揭开印泥盒,飞快沾了印泥往纸上一印,不可置信的再按,再印,再按,再印,直至印满一页纸。
“这个章我收到有段时日了,一直不解其意,前段时间闲着便多想了想。他绝不会送一个没用的东西给我,既然是个章,又是我用得上的,那肯定与我现在所行之事有关。”
清欢抬起头来,满脸是泪。
“印,信也。”时不虞轻声道:“这是一个人的信物。”
“是父皇的,这是父皇的私印!他从不离身,我小的时候常能见到!”
清欢掐了掐自己的脸,用力之大,脸上立刻就红了。
“是疼的,可是……这不可能啊!”清欢近乎喃喃自语。
若非离着近,时不虞都听不清她的话,她心下有些不忍。认识清欢这么久,每一次看到她,她都是肆意的,张扬的,不可一世的,可此时她却神情惶惶,眼露惧色。
她在害怕,怕眼前这一切是假的,是个梦。
“谁给你送来的?我要见他!”清欢飞快起身扑到她面前,语带哽咽:“你带我见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是想见他,还是想问他是否知道,你的父皇究竟是怎么死的?若是后者,我就可以回答你。”
清欢一愣,旋即紧扣住她的手臂:“你知道?你告诉我!”
“公主心里其实早有答案,只是没有证据。”
时不虞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皇帝弑兄夺位,得位不正,当诛之。”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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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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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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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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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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