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虞听着外边的声音弹跳而起,跑过去撩起门帘儿朝着言则招手。
言则受宠若惊,忙快步上前进屋。
“怎么样怎么样,她是不是特生气!”
“是,特别生气。”言则忍笑回想起夫人看到他就眉头紧皱,一开口就是‘她又让你来做什么’。明明姑娘没出现之前,他也常是公子和夫人的传声筒,如今公子进了考场,他去向夫人请示不是更有可能吗?可夫人首先想到的是:姑娘又让他去做什么。
不知为何,他听出了一种认命感。
而当夫人看到那幅画时,果如预料中的那般勃然大怒,要不是兰花姑姑拦得快,画在夫人面前存活不了几个呼吸。
再之后,他被夫人打发去别的屋里等着,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时辰,然后让他拿着一幅画回来了。
时不虞兴致勃勃的接过来打开:“和上次写小纸条骂我相比,长进不少啊!”
“那位夫人应该不会想要这样的长进。”万霞凑到姑娘身边,看着展开的画里一个姑娘在前边跑,一只狗在身后追,前边的姑娘鞋子都掉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可就算是画这种画风的画,她也画了山山水水,就连人物的衣裳配色也很美。
“哎呀,她怎么知道我被狗追过,狗画小了呀,要是这么小的狗就不是它追着我跑,是我追着它蹂躏了!”时不虞指出画上不合理的地方,末了又点头:“功底不错,看得出来苦练过。”
言则觉得,夫人光是听到这话都得生气。
时不虞眼珠子一转就开始犯坏,将画在书案上铺平,边问:“宜生,会调色吗?”
何宜生也是在琴棋书画上下过苦功夫的,他上前看了看:“要这画上的颜色吗?”
“没错。”
何宜生应下,走到一边去调色。
时不虞摸着下巴边想边笑,边笑边嘿嘿嘿,怎么看怎么坏。
万霞戳她额头一下:“收敛一点,别伤着人。”
“万姑姑不用担心。”言则忙道:“我问过兰花姑姑了,姑姑说夫人已经好转很多。”
万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看你们是巴不得那位把力气都使到姑娘身上来,好让你们公子轻松些。”
言则讨好的笑:“咱们公子在夫人面前占上风的时候不多,便是胜了也是惨胜,夫人一句话就能让公子伤怀许久。可姑娘不一样,这几回姑娘对上夫人从未输过。而且姑娘有分寸,虽喜玩闹却从不过分,我们都极是崇拜姑娘。”
时不虞听得腰杆都挺直了,小眼神一个又一个的飞向阿姑,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言则都崇拜她!
万霞一个眼神都不接她的,看言则一眼,转身离开书房。
言则多待了片刻,见姑娘去跟何宜生讨论颜色了才离开,在堂屋找到正等着她的万姑姑,在她对面坐下。
“那边也是这意思?”
言则自是知道‘那边’是指哪里,点头道:“我去的时候兰花姑姑说话还有所保留,但是送我离开的时候,她说:姑娘有空的时候多记着点夫人。还说:会和人斗气的夫人鲜活多了,比活死人般一日日苦熬着好。”
万霞又问:“她身体如何?好些了?”
“好了很多,已经不必御医日日照看,只需一日请一次平安脉即可。”
看万霞仍是凝着眉,言则温声道:“万姑姑不必担心,我们万不敢伤着姑娘。姑娘的心性胜过天底下绝大多数的人,夫人不是她在意的人,无论夫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都不会往自己身上揽,这才是我等敢看着姑娘和夫人斗法的原因。若是她把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公子首先就拦着了。”wWW.ΧìǔΜЬ.CǒΜ
话都说到这了,万霞直接问:“你家公子什么打算?”
“这话,我却不敢说。”言则拱拱手:“我和万姑姑不一样,万姑姑是姑娘的半个母亲,能做姑娘的主。我等却只是公子的属下,除非公子允许,不然我们是万不敢将主子的事情往外透的。我能说的是,公子宁可自己伤着,也绝不会伤着姑娘。”
“有这句话,暂时也够了。”万霞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纠正道:“我只管姑娘的身体,其他事上从不做姑娘的主。”
言则失笑,拱手应是。反正,他从不曾见过这样的主仆关系,不但姑娘听话,连他家主子都跟着对她客气得不得了。
交了底,万霞去灶屋里忙碌,言则则在红梅居里里外外的徘徊,直到何宜生出来喊他。
“把这个送回给夫人去。”时不虞手上沾着颜料,神情志得意满:“保证能让她开心。”
言则对‘开心’这两个字抱有疑问,试探着问:“姑娘,小的可以看看吗?”
“你看得还少吗?”时不虞拆穿他的假客气,然后又很是大方的道:“看吧。”
言则只当没听到前边那句,笑眯眯的打开来。
在夫人那幅画上,左下角多了屋舍的一角和一对主仆。主子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头发梳成夫人常梳的式样,木簪的款式都相同。仆人手里拿着一只鞋子准备扔出去,一只鞋正在半空中,她们主仆都只着足衣。
被狗追着跑的人手上则多出来一根肉骨头,脚上也穿上了鞋子。
言则悄悄数了数,四只鞋子,倒是对应上多出来的那对主仆了。
“要不是不想坏了这幅画,我都想把狗儿重画,这么小的狗,一点都不威风。”时不虞还不满足的在那品头论足:“这样的狗看到我就跑,哪可能来追我。”
“……”这也是,比较特别了,言则心想。
“不用太崇拜我,快送去给她!”时不虞迫不及等的赶人:“我等着她再长进点。”
言则不敢耽误,前脚打后脚的走了。
时不虞真是非常期待,然后,等回来了一包撕成八瓣的画。
“没撕得上次那么碎,也算是有长进了。”时不虞将画一片片拼起来,托腮看着,喃喃自语:“有点可惜了,言十安还没看到呢!”
言则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这段时间,姑娘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记着公子。
他家公子,从没被人这么放在心上过。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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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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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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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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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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