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提醒:“需得和夫人说一声。”
“不急,等下次见面时我顺便告知即可。”
言十安了解他的母亲,若她知道时姑娘身后有这样一帮帮手,不会什么都不做。可她不了解时姑娘,以时姑娘的性子,明言难处她未必不帮,可若是背后做小动作,死在她面前,她也就是脚步迈得大一步跨过去。若敢伤害她在意的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她也做得出来。
虽然相识的时日不长,但是言十安觉得自己不会看错,时姑娘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有些事,娘不知晓更好,或者晚一点知晓,让时姑娘的份量更重一些,重到她不敢轻易起心思,那样最好。
罗伯不知他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公子瞒着夫人的事越来越多了,哪天夫人要是知道了不知会闹成什么样,这些年,公子在夫人面前,又何时占过上风。
***
这日过后,言十安对时不虞又更信任了几分,具体表现在书房的架子上多出来的一些东西。
时不虞很给面子的没用言语揭穿他,但是当面笑得很大声。
离秋闱渐近,京中陷入狂欢,雅集处处,酒肆狂歌,端的一片盛世繁华景。
而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又新增了一门踏路税。
所谓踏路税,只要你踩在路上就要出税。
另有的地方,已经强行征兵。
时不虞将又一张宣纸挂起来,如今屋里已经挂了有七张了。
万霞端着银耳莲子羹进来,看到姑娘的神情便也跟着笑:“心情很好?”
“计安有气运。”
“有姑娘相助他,是他最大的气运。”
时不虞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咧了嘴:“阿姑你这么说我会膨胀的。”
“阿姑可有说错?姑娘自己就是最大的气运。”万霞摸着碗还有些烫,用勺子耐心的轻轻搅拌。
她有白胡子,有十一个阿兄,有那么多的熟人,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时不虞轻易就被说服了,点点头承认了她就是最大的气运。
坐下接过勺子自己搅拌着,时不虞道:“京城和京城以外好像是两个天下,一边纸醉金迷,一边艰难求生,从历史的走向来看,大佑朝走不远了。”
“换个人也不行?”
“我不会占卜,不会看星象,但是大佑的种种表现,都在说明这个王朝正在走向衰落,计安是不是能止住颓势……我不知道。”不紧不慢的舀了一勺银耳羹送进嘴里,时不虞抬头看向挂着的数张纸。
好可惜,便是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计安离百姓仍是太远了。
用白胡子的话说,连百姓怎么过活的都不知道,何谈其他。他们十二个师兄妹,哪个不是混在百姓堆里长大,在住到言宅来前,她都没过过这样的好日子。白胡子更是一双草鞋走天下,为此她习得一手好手艺,编的草鞋又轻巧又结实。
而计安,被保护得太好了。
得把他推出那个保护圈才行。
万霞看着笑得眼睛弯弯的姑娘,不用想,被算计的肯定是话题中的言公子。
她看向门外。
青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姑娘,公子来了。”
时不虞抬头问阿姑:“我好像还没让他进过这间书房?”
“在您住进来之后,确实不曾。”
“请他进来吧。”
言十安被请到门口时受宠若惊,脚步顿了顿才迈过门槛,抬头看去,视线就被挂在半空的数张宣纸夺去了。上面或字,或画,不知记录着什么。
“坐。”
循声看向靠着隐几坐在书案后的时姑娘,言十安走到她对面坐下,再次抬头看那些纸张一眼,问:“这是……”
“随手一写。”时不虞看向他:“找我有事?”
记起正事,言十安拿出刚刚回家看到的消息:“自饮水税后他又弄出个踏路税来,再加上强行征兵,如今民怨已经不小,这于我有利。”
时不虞也说不上失望。言十安的人生从始至终只有那一件事,脑子里有阴谋有诡计,有阳谋有利用,便是那层温文尔雅的外衣,他心如绵絮般的善良,都只为达成目的。
那个位置太高了,而百姓太低了,从不在他心中,以至于他只能看得到踏路税引起的民怨于他有利,却看不到百姓的日子变得更加艰难。
所以她才说,计安是不是能止住颓势,她不知道。
时不虞的沉默让言十安不解:“时姑娘,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时不虞合上面前那本书:“这事要等时间发酵,不着急。”
言十安来此本是想问问他是不是可以借机做点什么,可看时姑娘微皱的眉心,他把这个想法按了下去,说起另一件事来:“小太监来京城了。”琇書蛧
“安全?”
“名人学子齐聚京城,每日不知多少人进出,是最容易混进来的时候。”
时不虞笑:“看样子时家劫囚的风波已经过去,只有章相国还在勤勤恳恳找人。”
见她笑了,言十安莫名就觉得心头松了一松:“现在见见他?”
“也好。”时不虞站起身来:“带去厅堂吧。”
言十安走在她身后,看了一眼离得最近的那张宣纸,几个字落入视线:踏路税。
值得时姑娘特意标记下来,是这踏路税有另一层意思他没想到,所以她才会在那时沉默?
等小太监过来的时间里言十安都在想,会是什么?
小太监做女装打扮,脸上干净了,但显然身体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被青衫扶着慢慢走着,一张秀气的小脸瘦得只剩巴掌大。
不等他有所动作,时不虞就道:“坐着别折腾,我们这不是宫里,没那么大规矩。阿姑,你给他找个垫子。”
万霞给拿了个厚实的放进椅子里,小太监紧握着扶手慢慢坐下去,只是这么一小会已经满头细细密密的汗。
他坐着倾身行礼:“二位救命之恩,宜生没齿难忘。”
“你名宜生?”
“是,何宜生。”
时不虞轻轻点头:“读过书?”
“五岁启蒙,读书八载,年十四。”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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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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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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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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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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