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一来通知她,帝台隐会去凤朝宫,她便赶紧赶回去洗漱,换上干净的衣衫,不留任何痕迹。
好在经过上一次的事,帝台隐也未再与她多聊。
每次相处,全是相敬如宾的淡漠。
入寝之时,帝台隐总是先在殿外,待陈元蓁换好睡衫睡至床里、覆盖好被子,他才入殿内。
两人几乎没有多余的接触。
陈元蓁受伤受了不少伤,正好不必担心被他发现。
她忙碌着修竹屋,还在后院锄地,种着一片片的花。
又寻来一块精致的玉佩,亲自设计雕刻着。
日复一日,寒来暑往。
不知不觉,已是整整一年。
又一年冬。
小桃忽然快步跑过来,焦急地道:
“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今日莫名往这边来了!”
陈元蓁眉心微微一皱,这片林子实在太过偏僻,隐蔽,一般情况下帝台隐不会过来。
他会闲散至此,定然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陈元蓁看着就要成功的竹林,吩咐:
“不急,快去前面的林子前准备准备。”
她早已想过,若哪日帝台隐无意走来,她便说喜欢在这边作画便是。
在未完工之前,不能让帝台隐发现。
于是、
陈元蓁快速去了前面半里地之地,那里有个早前搭建好的长竹亭,里面挂着无数画轴。
陈元蓁换好衣衫,整理好自己的发丝。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拿起毛笔蘸取笔墨,开始作画。
帝台隐神色深沉地步行至此时,便看到长竹亭中,浅金色锦衣的女子,正在其间作画。
伴随着笔尖落下,纸张上出现了青山绿水。
再观亭中其中画作,山景图,雏菊图,溪景、田野等图,应有尽有。
每一幅画全是清新淡雅,可感觉到画者对田园的喜欢。
帝台隐步行至亭中,停驻脚步:“你亦喜欢此等景致?”
陈元蓁装作才回过神的样子,立即行礼,回答:
“回君上,是……不过……”
她故作疑惑问:“亦字……从何而来?”
这一年,她皆处处装作不爱他,对他许多事情并不了解,这才以至于帝台隐对她并不会生出愧疚之心,或因此沉重。
帝台隐并未解释,只转移话题:
“你继续作画便是,朕可会打扰?”
“自然不会。”
陈元蓁礼貌答后,开始提笔继续作画。
帝台隐就在旁边静静看,看纸张上呈现出的一座座青山,其下清澈湖水泛起涟漪。
不知不觉,竟站了许久。
陈元蓁心情是紧张的,生怕自己画不好,但又努力装作平静。
待一幅青山绿水图完毕,她才缓了口气,“让君上见笑了。”
帝台隐的目光落至画上,长眉微微皱起。
他忽然从不远处走过来,在她身旁停下。琇書蛧
“此处少了一物。”
似是点评,又似是自言自语。
他那骨节分明的颀长大手,忽然伸过来,拿过她手中的画笔。
陈元蓁清楚感觉到他大手冰冰凉凉的温度,一股电流宛若从指尖蔓延至心脏,脸颊都跟着发烫。
但帝台隐并未发现,拿过笔后,提笔便在青山间落下一只飞着的白鹤。
随后、大手又越过她身前,蘸取旁边的颜料,在青水间落下一叶扁舟。
舟上寥寥几笔,便添了一抹茕茕孑立的白衣背影。
他在作画,可旁边的陈元蓁心跳还在“噗通噗通”加快着。
因为方才帝长渊越过来蘸取颜料时,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她鼻息里尽是他清贵深远的气息。
此刻他也就立在她身边,只有一两步的距离。
抬眸,便是他那立体好看的清隽矜贵轮廓。
她,离得他如此近……
“是朕冒昧了。”帝台隐的嗓音忽然传来。
陈元蓁才反应过来,明白他的意思,立即道:
“君上不必在意,此画原本仅是平平风景图,寥寥几笔,才多了闲云野鹤之灵气。
画龙点睛,不过如此,臣妾感谢还来不及。”
帝台隐看她一眼,这个皇后,似乎随时是这么平静从容,端庄优雅,永远不会有生气、亦不会有难过之时。
他将笔还给她:“能有如此皇后,是天下之福。”
陈元蓁伸手去接,浅笑不语。
看似端庄,眸底却是他未曾察觉的落寞。
是天下之福,却永远不会是他之福……
想得有些入神,接笔时她动作不够快。
帝台隐的视线,忽然落在她粗糙的手上。
她是尚书家的千金,名门贵女,记得以前一双手嫩如葱白,如今……
帝台隐长眸微眯:“宫中事务有需你亲自动手之处?”
陈元蓁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掩盖在衣袖之下:
“回……回君上,并不是,只是……只是宫中日子实在太无聊了。
奴婢闲来无事,这些颜料亦是臣妾亲手研磨。”
她找了个借口,故作轻松地说:“打发时间,总比闲着好。
若君上无聊,也可至这竹亭作画。”
帝台隐一如既往,并未怀疑她的回答,转身看着远处的宫殿。
的确,宫中时日是很无聊。
只有永远处理不完的政事,和一眼望不到边的宫墙。
他忽然问:“你方才说,你还会研磨颜料?”
“是。”陈元蓁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些颜料放置于桌上。
“这类孔雀石可提出石绿,这青金石可提炼出石青,这蓝铜矿石……”
罐子里的确放着一堆好看的石头。
帝台隐扫了眼,没急着走,在桌前坐下。
“正巧,朕也许久未做颜料。”
以前他未做皇帝之前,经常做出自己想要的颜色。
后来身居高位,此等事情再也不用他亲自动手。
今日他坐下后,选取一块石头放在研磨罐中。
陈元蓁看出他有心事,却不敢多问,就坐在旁边帮着他一起,研磨细化那些小矿石。
一个下午,难得的相处久坐。
不知不觉竟至天黑。
这时,“哗哗哗……”
阴暗的天空忽然下起一场雨。
冬日的雨来到有些突兀,又淅淅沥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四下无人,随从、婢女全都不在。
陈元蓁想起自己早前备的一把伞,她拿出递给帝台隐:“君上可要回去了?”
帝台隐回神,接过伞,又问她:“你呢?”
陈元蓁知道他不会愿意与她同撑一把伞,答:
“臣妾在这儿罩会儿画,等会儿小桃应该就来了。”
说完,她起身去储物柜前拿出特制的防水丝绸纱幔布匹,去盖一幅幅画,以免雨飘进来,弄湿画作。
帝台隐目光投向周围的竹林,天色已黑,阴暗无光,只有一盏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泽。
出于君子之仪,他道:“一起。”
他走过去,帮着她用绸缎遮盖画卷。
陈元蓁有些惊,回头时,就看到尊贵清隽的他就在不远处。
起风了,一张张浅青色的绸缎纱幔随风乱飞,他却始终长身玉立,身正矜贵。
陈元蓁指尖都缩了缩。
他啊,总是这般,因君子之仪对她好,总让她生出无限遐想。
可她又很清楚,这一切无关爱情,反倒显得更加刺心。
“皇后?”帝台隐清贵的嗓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元蓁回神,看到他已至竹林台阶处,撑开了那把油纸伞。
他在对她说:“过来,一起。”
陈元蓁心跳忽然又“噗通噗通”加快。
一起……
一起同撑一把伞,一起回去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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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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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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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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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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