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正要凶神恶煞的动怒,但帝台隐对他们道:
“你们先出去。”
他让所有人退至门外,狭窄的房内只剩下两人。
帝台隐耐心地将被帝长渊扔在地上的物事捡了起来。
看着不断扯着自己衣服的帝长渊。
那是一件双系左右绑带的长衫,因从未穿过,他不知道怎么解,只能胡乱扯着。
可那样的锦衣,帝台隐生来便是了……
帝台隐心里莫名就腾起浓浓的疼惜,他走到床前,还是小公子的他,忽然将躁动的小男孩拥入怀里。
紧紧抱着他,一下接着一下拍抚他的脊背安抚:
“你勿怕……我不会伤害你。这些物事绝不会有问题……”
小男孩还试图挣开他,明明他力气很蛮横,如同一在野外生长的狼。
可小公子就是紧紧抱着,不愿松手。
他用他的小手安抚着男孩,想将一丝关切传递给他。
只可惜……
这种拥抱,又令帝长渊想起了无数次、那些人上前来控制他、一群人按住他手脚的画面。
他们总是这样,控制他后便为所欲为……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他像是发疯一般,又再度将帝台隐推翻在地。
帝台隐摔在地上,一向白嫩的手被粗糙的地面磨破出血痕。
九皇子宫殿的房间,地面是汉白玉研磨的,光滑平整。
小时候他练习走路时,无数尖锐处,还会被人以丝绸包裹。
可这里……
“小公子……”
护卫们想冲进来,帝台隐还是制止了他们。
他对帝长渊道:“你若是不放心,我亦不走。
我在这儿与你同睡,若屋内出任何问题,你尽可寻我。”
说完,他走到过去,自行脱了鞋子,爬上角落那张小小的床。
他躺在床边,给帝长渊留出空间。
一向冷漠的帝长渊微微怔了怔。
从没有人、会睡上他这张床。
且他的话语、与之前那个小女孩的类似。
他们似乎都有许多许多的耐心来陪他。
可是怎么会呢……怎么会有人对他好……
是梦吗……还是他们这次想的手段,连他也猜不透……
他周身尽是对整个世界的警惕,对所有人的防备。wWW.ΧìǔΜЬ.CǒΜ
帝台隐主动伸手去拉他:“别想了,你受了伤,现在需睡会儿。
我不走,我就在此处陪你。”
他硬是将小男孩拉了下来,躺在床的里侧。
床太小,他就侧着睡,尽量给他最大的空间。
帝长渊在他眼中,似乎看到了真正的关切,一抹和小女孩一样的关切。
只是他还是不敢睡,有外人在,他担心,害怕。
他怕一闭上眼睛,那些人又会偷偷往他被子里放各种奇形怪状之物。
怕一睡着,还会有人装作黑白无常来勒他的脖颈,然后看着他的崩溃、害怕,他们就会放肆地猖狂地笑。
帝台隐清贵温柔的声音,就一遍接着一遍安抚他: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早前未帮你,只是未曾得知你的处境。”
“以后,不会了。”
“以后,九哥在,你可以唤我九哥。”
“九哥护你,再不会让你欺你。”
九哥……哥哥……
帝长渊的脊背又紧紧绷着,哥哥,是这个世间他最害怕的词汇。
没有哥哥会心疼他,永远没有……
只是他的确失血太多,那上等的金疮药里,还有止疼麻醉的成分。
从来没用过药物的他毫无耐药性,在那一声又一声的温柔安抚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即便睡着,他也蜷缩成一团,小眉头紧紧皱着。
是陷入梦魇,是对这个世间极度的不信任。
帝台隐就守在旁边,眉心亦微微皱起。
是他来得太迟。
是他高屋建瓴,不知世间辛酸苦楚。
他所有的认知,在这一夜彻底被打破。
这一夜,他一夜未眠。
帝长渊再次醒来时,身上完好无损,伤口也不那么剧痛。
原来受伤时,是有药物可以缓解疼痛的。
那个白衣小公子还在屋内,在角落那张新搬来的桌前布置着。
空气里,尽是食物的香味。
房间也如昨夜入睡之前一般,焕然一新,并无任何问题。
“你醒了。”
小公子见他醒来,脸上扬起温润的笑。
他走过来扶他:“快来吃些早点。”
帝长渊被带到桌前。
有曾经他看到的那份百珍小米粥,有茶点,有许多他曾经只在宫中宴席上、隔得远远地见过的食物。
每次宫中办宴席时,最后会丢掉许多食物。
他曾不嫌脏地去后山捡,捡回来捧着递给娘亲,那样他们又可以吃好几日。
而捡的,总是脏的,总是沾了灰的,或是碎的。
第一次,有完整的食物就这么摆在他面前。
他不敢吃,帝台隐看出他的防备,又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他:
“你可用匕首抵着九哥此处,若出问题,你便可下手。”
这是他在那话本子里看到的方法。
曾经有个小女孩,也是用了好几天的陪伴,才总算让帝长渊吃下食物。
帝台隐照仿,将匕首抽出来递给帝长渊,塞进他手中。
帝长渊看着小公子脸上的温润、关切,他终于紧握着匕首,一手抵住小公子那白嫩的咽喉,一手开始吃饭。
这是唯一能令他有安全感的方式。
他也只用手拿了一个放入自己的碟子中,其余全都没砰。
他要留给她的娘亲,还有琼嬷嬷。
她们出去寻她了,至今还没回来。
若是这些食物无毒,便可以让娘亲吃顿好的了。
帝台隐就那么陪着他,见他吃得那么狼吞虎咽,又小心翼翼。
连掉在桌上的一些碎屑,都要用手指蘸了食用。
帝台隐眼中、又一次流露出深深的悲悯。
在帝长渊吃过之后,没有毒发,稍微平静些后,他对帝长渊道:
“我该走了。你勿四处走动,我会想办法让母妃帮忙,尽快改善你们的处境。”
这里实在太小了。
他想让帝长渊也住上和他一样的大宫殿。
想让他们每一日、也锦衣玉食。
帝台隐带着所有人离开,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帝长渊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手心几不可见地紧了紧。
他……走了……
他真的还会回来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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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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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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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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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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