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清冷如佛子的公子外出游历归京途中,不慎感染风寒昏迷,摔下洁白的骏马。
女子将其扶着步行数里路,总算送至医馆。
后来,那个圣洁如神明的公子,为她赎身、给了她一大笔金银。
是啊,他是不染尘埃的世间第一君子。
她虽只是艺妓,却也是风尘之女。
两个人,终究不是一个世界。
她以为她会永远那么默默地瞻仰他,却未曾想,发生了那种事,他被天下口诛笔伐,万众唾弃,被家族逐出族谱,暴尸荒野。
是她将其尸骨火化,把那骨灰做成吊坠随时挂于胸口。
她开始远离纸醉金迷的京城,向来爱好打扮的她穿上粗布麻衣,去了偏僻的乡下,兴建学堂。
只因那公子在世时说:“愿世间所行百里可见学堂、贫穷乡间书香弥漫。”
她就那么带着他的骨灰去了贫苦之地,贫酸苦楚一生…………
书房里。
傅圣礼送走云惊凰后,开始打开她所给的锦囊。
里面竟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主人公是他。
文字写得十分生动,栩栩如生,让人声临其境,感觉到女子的凄苦、可怜,令人无比动容。
只是……
那个女子,他为其赎身之后,几乎再无往来。
未曾想……在他不知晓之处,她竟那般至死不渝?
傅圣礼其实不信,但出于君子之道,他也想起那个大风大雪的夜。
女子明明没有什么力气,还拖扶着他走那么远。
他到底还是想去看看。
当洁白不染尘埃的骏马、带着傅圣礼到达国色天香时,却见那里已经关闭。
有人说:“早两个月前,姒媚娘就已将此处关了。”
原来那时候,他们去了西洲,杳无音信。
京中众人都说他们傅家公子,全战死在西洲的战场。
姒媚娘便关商铺,真的去了贫瘠的乡下。
傅圣礼赶到乡村时,已经是深夜。
墙壁掉泥的房间里。
昔日穿金戴银、打扮绝美的姒媚娘,早已换上朴素的粗布麻衣,在书桌前认真看书、备课。
当初她以为傅圣礼死了,开始兴建了这个小学堂。
后来傅家人全都凯旋归来后,她已经舍不得关掉学堂,还是回到了这个小乡村。
村庄里十分安静,隔几里地都没有人。
可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撬动。
几个五大三粗、肥胖的男人忽然走了进来。
姒媚娘立即戒备地往墙壁上靠,惶恐地问:“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们看着她绝美的脸,尤其是朴素衣衫下那傲然的身材,皮肤又白又细腻,容色倾城。
那是村庄里从没有过的。
他们无一不是眼神发光,满脸猥琐:“我们要做什么,你不是知道了吗?”
从她来得第一天起,他们就已经想入非非。
“听说你以前是个妓女,来这村庄就是想找男人的吧?”
“我们可是来满足你的。”
一群朝着她靠近。
“别……你们别过来!”姒媚娘抓起砚台、笔等丢过去。
唯独没有抓那些书。
那些书是她辛辛苦苦买到的,一旦毁了,以后就没法继续授课。
可不论她怎么躲,一个女子,怎么能是五个男人的对手。
很快,他们将她压在床上。
姒媚娘用力挣扎着,反抗着,却怎么也挣扎不开,她眼里流出悲愤绝望泪水。
来到乡下后,处处不适,墙壁掉泥,屋顶漏水,她全都能一一处理。
自己生火做饭,砍柴,手上早已经留下无数疤痕。
但她从不觉得后悔。
和他生活在这个世间,与他做着相同的事,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可是今晚……她注定要毁了么……注定要变得肮脏不堪吗?
不!
她脑海里想起那个一身洁白的公子,他清贵如玉,宛若天上圣人,始终浸在光泽之中。
她本就已经泥泞不堪,还要变得更加满身狼藉恶臭吗……琇書蛧
姒媚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抓到了床头的一把剪刀。
嚓!
嚓!嚓!
一下接着一下挥过去,瞬间伤到了好几个男人。
有的脸被划伤,有的眼睛被戳瞎,有的身体被捅了个窟窿。
“啊!臭婊子!给你脸你还不要了!”
“敢伤老子,老子要你死!”
有男人暴怒地提起一个巨大花瓶,“砰!”的一声巨响,重重砸向姒媚娘的头。
姒媚娘的额头顿时鲜血如注,汩汩流淌,倒在了凌乱的床上。
众男人相视一看,到底是村民,以为背负上了人命,拔腿就跑。
而姒媚娘倒在血泊之中,鲜血一直流啊流……染红了被褥,染红了整张床。
她身上的衣服还衣不蔽体,凌乱不堪。
不知道为何,她恍若看到很多画面。
看到那个如圣人般的公子真的出了事,她也有过此遭遇……
但是她活了下来……会有村里的老中医路过,救了她。
恢复以后,她还是没有害怕,继续做着支教授课之事。
只是她自己用匕首划破自己的脸,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疤,让男人看了就嫌恶心。
不论春夏秋冬,总是穿着厚到极致的衣裳,裹得严严实实。每天夜里,总是会把门堵上重重的柜子,床头总是放上锋利的匕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一夜,都是在极致的恐惧中睡去。
白天,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坚持授课,直至年老色衰,苟延残喘……
怎么会看到这些呢……是她快要死了出现的幻像吗……
傅圣礼寻路赶来时,就看到满屋尽是鲜血。
那个女子正躺在床上的血泊之中,周身是血。
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甚至露出……
傅圣礼一向神圣儒雅、不沾世俗的眉宇间,倏地一皱。
“姑娘!”
他进去想抱她就医,却发现手也不知往何处放。
又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才抱着大步离开。
回到傅家,立即让人前来帮忙医治。
额头破了很大一个窟窿。
她竟真的去了乡下开学堂。
他去得早,尚且如此。
若是他没发现,她往后的几十年、是在何等痛苦中度过?
在傅家的精心照料下,姒媚娘总算恢复、醒来。
就见那个一身洁白神圣的公子,正站在门口。
“傅七公子……竟然是他……”
傅圣礼走进来,见她醒了,道:
“姒姑娘,我为你寻了几个品行佳善的男子,你可择一人成婚。”
他这些天想了许多。
他对姒媚娘并没有什么感情,也不忍再看她自己独自一人在乡间。
为今之计,便是为她操办婚事,让她此生不再那般孤独终老。
姒媚娘眼皮颤了颤,却明媚一笑:“好啊,多谢傅七公子。”
她与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从来不敢肖想什么。
傅圣礼,就真的开始操办她的婚事。
可……
此刻傅家书房,傅老爷子和傅明琅、傅玄璃等人全在感慨万千。
因为云惊凰早就料到自己这个七哥不食人间烟火,无心情爱,一心去行书教之事。
若是不管,怕是这辈子都游历去外,四处兴建学堂,孤独终老。
所以她将傅圣礼和姒媚娘的话本子,分别还给了家人们一封。
此刻傅老爷子看着,抹了把浑浊的泪水:
“世间竟有人如此爱那冷疙瘩!
都不知怜香惜玉的人,怎么配!”
傅瑜君担忧道:“姒姑娘为他毁了容,还被好几个男人看了身体。即便再嫁,日后夫家恐怕定然是会欺辱她。”
傅司霆:“圣礼必须对此事负责。”
傅骁寒:“我这便将他打晕扔床上!”
傅盛临看他一眼:“男女之事,打晕就行的吗?”
傅玄璃妖娆的红唇一勾:“此事交给我便行。”
于是。
当夜。
傅圣礼去送药时,忽然感觉全身发热。
他准备离开,可房门竟然被人从外锁上了。
而那个美艳绝代的女子,亦感觉全身不对劲。
她太清楚这是什么,她想控制住自己,但对方用的药量太猛,让人很快就丧失意识。
她看到撑着走到桌前的男人,摔碎杯子就要朝着身体上划,企图用疼痛遏制。
“七公子……”
姒媚娘连忙叫住他,她摇摇晃晃地扑过去,抓住他的手。
“我帮你……你别这般……我……我的手……是干净的……”
包括她的身体,包括她整个人,虽然是青楼花魁,但从未接过客。
她对那些事了解许多,手往傅圣礼身体上放……
可一向洁身自好的男人,怎可接受这等事情。
“姒姑娘,离我远点。”
他伸手推开她,依旧拿着那瓷器片。
姒媚娘不忍心,夺走了他手中的利器。
“公子……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负责,不是真正的……事后……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她鼓起勇气抱住男人,不让他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明明她自己亦很难受,全身如同火烧,可她还极力逼迫自己保持着清醒,去帮他纾解……
傅圣礼起初还有意识,可药物之烈,以及女子那主动……彻底吞噬他的理智。
视野里,女人的脸很美很美,如同妖精,紧贴着他的身材更是丰腴……
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躺在床上,身上衣衫纹丝未乱。
而那个女子,不在了。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
是傅玄璃难得一脸沉重地走进来。
“七哥,我真没想到你那般抗拒……也没想到你们两人那般能忍。”
傅圣礼意识到不对劲,坐起身环顾房间,问:“她呢?”
“姒姑娘,她走了……”傅玄璃有些内疚。
昨夜因为傅圣礼太过抗拒她的靠近,姒姑娘用手帮傅圣礼后,自知自己这样的存在,就是玷污他。
她用那瓷器片划破自己身体无数伤口,竟硬生生砸破后窗离开了。
起初他们听到动静,只以为是两人太激烈,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直到今早……
傅圣礼忽然隐约忆起昨夜,她说:“事后……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所以那时候,她就已经决定好离开。
傅圣礼心中感恩且愧疚,只让人找,想找到后给予她补偿。
但那个女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踪迹。
如她所言,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她是唯一知情之人,所以她消失了。
傅圣礼起初觉得自己不在意,但一向不谙情事的他,午夜梦回,总是无数次在梦魇之中,梦见那个柔软的女子帮他……一次又一次……一夜又一夜……挥之不去。
再次遇见。
是他去一个偏远的山林村庄实地勘察,想建新的学堂。
他一袭白衣,身后跟着一堆乡民,对他众星捧月。
无论何时,他像是永远那么儒雅圣洁,清心寡欲。
直到……
村庄乡道的转角处,一棵巨大的老樟树下。
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抱着几本书,领着几个孩童有说有笑地从转角处走来。
男人一向禁欲的眸色,忽然有了变化。
那夜无数纠缠,在脑海里浮现。
喉结,无声滚动。
而女子的身躯也倏地僵硬在原地,脸颊一片绯红。
【儒雅佛子,似乎动了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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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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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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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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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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