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走,丹娘便叫来了屏风后头的南歌。
“你瞧着如何?”
南歌羞赧地低垂着眼睛:“奴婢……也拿不了主意。”
“嗐,有什么好拿不稳主意的,反正其中要害我都与你说清楚了,你若是瞧着好,心里愿意,就与我说,还有什么好扭捏的。”
“他……当真能留在咱们府里么?”
南歌犹豫不决,抬眼看向丹娘,目光中隐隐透着期待。
“十有八九吧。”
得了这句话,南歌咬着下唇,款款几步走到她跟前跪了下来:“夫人,自打您还是姑娘时,奴婢就守在您身边,也做错过事儿,万幸您没与奴婢计较,还给了奴婢活命之恩,如今我能有今日……全赖夫人您的宽宥。”
“原本……我是再不想这些个嫁人的俗事,只想一心守着夫人,伺候好您便好。可……我一人之事便让夫人这般操心,实在是奴婢的罪过,那吴夫子瞧着人品端方,若是夫人点头,且他又能留在咱们府里,南歌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她红了眼眶,盈盈拜倒。
丹娘一阵动容,连连叫她起来。
待到沈寒天归来,看了吴文瑞交上来的那篇作业后,也忍不住赞叹:“此人文采斐然,颇有见地,是个可造之材。”
丹娘感慨:“若不是时运不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入仕,怕也不会与南歌有这段缘分。”
“缘分这种事哪里由得常人左右,若是好,你便应了。”
沈寒天似乎很看好吴文瑞。
丹娘瞧出了些许端倪,眯起眼眸轻笑:“你怕是还有旁的打算,说来听听。”m.xiumb.com
“不是我,而是圣上。”
沈寒天犹豫片刻,便与丹娘细细说了。
原来,上次宫变之后,朝野上下前前后后有不少官员牵扯其中,被抄家株连者不计其数,这么一来社稷是稳了,但人才却空缺了不少。
圣京城内有官家掌管的太学与国子监,还有高门府邸出资办的书院家塾,但这些远远不够。
丹娘心念微动,想起前段时日六哥宋竹砷传来的消息,说是那位白玉先生也要挪挪地方,不知多少求贤若渴的人家要求他去做西席呢。
她眯起眼眸:“圣上的意思是……让你主办书院?”
“有这个打算,并且圣上让我来招揽天下人才,我为主教主考,后来者若为贤才,当举荐给圣上。”
沈寒天顿了顿:“若是入了圣上的眼,那便青云直上。”
她心头微微一动:“你打算在府里办这事儿么?”
“抚安王府足够地方了。”
丹娘明白了,八成是圣上已经与沈寒天说好了,这事儿透到她这儿来已经成了一半。
她笑道:“哎,我说你不让我动东南那块地儿,原是做这用处的,也好,咱们府里办个书院,来日若是有了贤名,咱们自家的孩子读书也便宜多了。”
“夫人慧眼。”
“不过……”她沉吟片刻,“宫里近日可太平?”
“东宫一日空悬,一日便不可说太平,横竖咱们家的日子照过,外头有我呢。”
沈寒天这话让丹娘不知怎么接。
她总觉得有些地方好像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对上男人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她又明白问是问不出来的,若真是家国要事,就把她算上也不顶什么用。
她依偎在男人的怀中,柔情款款道:“好,若是他日有难,你可得提前跟我说,凭我一人之力也能护得咱们一家周全。”
沈寒天哑然失笑。
大手在她的鬓角处揉了揉,他很配合地来了句:“好,就依夫人之言。”
有了吴文瑞的这篇文章,吴大娘子家的这位子侄的未来饭碗算是保住了。
又隔了两日,丹娘告知吴大娘子这个好消息,那吴文瑞又亲自过府致谢。
厢房内,书萱笑盈盈地踩着小碎步进门来。
“南歌姐姐,方才夫人给了你什么新鲜玩意儿,你也拿出来叫我们几个开开眼,别小气嘛。”她脆生生地笑道。
刚巧翠柳拿了东西进来,听见这话便笑骂:“你个没大没小的小蹄子,方才夫人在也没见你这般活络,那是人家吴家夫子送来的礼,单给南歌一人的,你凑什么热闹。”
尔雅也以袖掩口,吃吃笑道:“那可不是,待咱们书萱姑娘再大些,回头也叫夫人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也有这样的好礼收了。”
书萱被打趣得满脸通红。
小丫头不服输,冲着尔雅扮了个鬼脸:“尔雅姐姐莫要笑我,真要嫁出去,也是你与新芽姐姐在我前头。”
南歌耳根都滚烫了,恨恨咬掉手里的线头:“你们几个就惯会拿我取笑,回头我告了夫人去。”
见她真的有些恼了,翠柳忙又拉着她好生安抚了一阵子。
“我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这一屋几个都是打云州起就伴着大奶奶过来的,情分自是不一般,尤其是你。”
翠柳笑道,“原先我不喜你的性子,如今看来,倒是我看走眼了,你惯是个好的。瞧着你有了着落,我这心里真是替你开心,你也莫要羞恼,婚嫁乃寻常之事,哪有不嫁男人的?你且放宽心,夫人自有安排。”
南歌听了这话,垂下眼睑,羞涩地轻轻点头。
“南歌姐姐,那吴夫子品貌如何?”书萱又好奇起来。
南歌轻笑,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夫人相中的,自然不差。”
旁的不说,就说能留在府里做个西席,就远比那些管事强得多,其他的什么都不算问题了。
自打沈寒天与丹娘说了书院一事,没两日东南边那块地便大兴土木忙活起来。
这事儿丹娘不管,只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守着那边的门,不叫那地儿与内宅互通便可安稳。
可这一日,还是出了岔子。
一大早,刚送走了沈寒天,丹娘还未料理完庶务,一个婆子匆匆赶来,附在尔雅耳边说了什么。
尔雅脸色一沉,赶紧又凑到丹娘身边。
主仆二人只消一个眼神便了然,丹娘不急不缓遣散了院子里的奴仆,叫他们各自领了差事去忙活,不一会儿她身边就剩下几个贴身丫鬟。
“什么事这般急?”
“夫人,方才管外院那道门的邱妈妈来报,说是昨夜管东南那片的人都吃醉了酒,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那门都没人守,邱妈妈一瞧,门锁都丢了。”
丹娘心头一紧,刚端起的茶盏又猛地撂下。
“怎会吃醉了酒?”她呢喃着。
昨日府中无宴饮,按理这些当值的奴仆都晓得本分所在,断不会出这样的岔子。
“邱妈妈说了,说是那周妈妈体恤那些个小厮,特地叫人送过去的,好酒好菜,摆了一桌子呢。”
尔雅说着,也有些咬牙切齿。
丹娘气笑了。
她嗤笑两声,正色道:“吩咐下去,叫人查看府里内外所有大门,谁当值谁看管,名单再对一遍,回头都叫到我跟前来;还有,叫库房那头盘查起来,若是丢了或少了,拿看管的人问话。”
尔雅:“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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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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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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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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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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