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冷眼扫过去:“我竟不知,主子们在说话时,也有小妾开口的道理,你们杜家的规矩当真不错。”
这一句冷嘲热讽深意得厉害。
杜华当场背心一寒,方才升起的那一点点怜惜之心瞬间又熄灭了下去。
他狠狠将衣角从盈姨娘的手里拽出来,厉声呵斥:“下去!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麽?还不速速噤声!”
盈姨娘从未被杜华这样当众训过,顿时面子上下不来。
她只得垂着脸儿,咬着牙,硬生生忍住。
丹娘嘲弄地勾起嘴角:“盈姨娘既心有不甘,情急之下开了口,也算是情有可原,正巧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你跪着回话吧。”
盈姨娘飞快抬眼,恨恨的眼眸闪了闪。
当着杜家高堂的面,她到底不敢做得太过分,很快又垂着眼睑,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斯文模样,口中缓缓道:“沈大奶奶有何要问的,但问无妨,妾若是知道的,自然知无不言。”
“好,我来问你,你方才说只想好好守着二爷,此话当真吗?”
“自是真的。”
盈姨娘赶紧朝着杜华望去。
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中柔情缱绻。
她本就是杜华心爱之人,即便毁了脸,但后来也治得七七八八,脂粉遮掩,又有风情加持,自然更能勾起男人的怜爱之心。
她道:“妾与华郎真心相对,日月可表,只可惜妾出身寒微,配不上华郎……但这也无妨,能当个小星守在华郎身边,也是妾的福分了。”
这般感人肺腑的告白当真听得杜华眼眶都红了。
丹娘点点头:“这么说来,你处处都为杜家二爷着想喽?”
“当然!”
盈姨娘斩钉截铁地回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让杜家二爷背上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叫他因了你差点毁了前途呢?”
盈姨娘慌了神:“妾何曾这般做了,大奶奶莫要胡说。”
丹娘冷笑两声:“你一个妾室,上回子便能在宾客面前闹出那样的丑态,谁不知道你们杜家二爷宠爱于你,甚至疼爱你到不惜在众人面前给正妻难堪,这般作态,你晓得外头是如何说你家二爷的么?”
这话一出,盈姨娘眼珠子都抖了抖。
“这是其一。”
“其二,如今你拿了管家之权,却未曾让病重的正房奶奶得到应该有的照顾,甚至连大夫都不请,你是想让我妹子生生被病痛熬死,这样你才好被扶正麽?”
她的话直接点破了盈姨娘的心思。
盈姨娘还欲争辩,丹娘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幽幽笑道:“你却不知,像杜家的名门是做不出来将妾扶正这样的丑事的,若是我妹子没了,杜家只会另聘门当户对的女子给二爷为正妻,而你——永远都是那个妾。”
盈姨娘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丹娘看她的视线里满是嘲弄和可怜。
就像是可怜路边的一条落水狗一般,还带着一丝看笑话的讥讽。
明显至极。
盈姨娘急了:“二爷不会的,华郎才不会负我!他说过的,只要二奶奶没了,往后我就是正房奶奶——”
“住口!!”杜华急了,劈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
他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床笫之间的情话,这盈姨娘也能当真,竟还拿到了父母长辈的面前说破,简直丢人现眼!
盈姨娘被打得惨叫一声,摔在地上,捂着脸爬不起来。
丹娘温温一笑,看向杜家二老:“这下你们知道,我为何要去母留子了吧,孩子和盈姨娘,只能留一个。”
杜老爷面色阴沉如锅底。
整个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会子,杜老爷才沉沉开口:“把盈姨娘送下去吧,另寻个院子给她。”
杜夫人道:“寻常妾室都是跟在正房奶奶的院子里的,给她安排个屋子就成,这里的丫鬟也不必都跟了去,只挑几个伺候得用的便行。”xǐυmь.℃òm
杜老爷欣慰看了妻子一眼:“那就依你所言。”
见他们俩这样说,丹娘知道事情成了一半。
她笑着盈盈见礼:“还是长辈们安排妥当,丹娘自愧不如。”
盈姨娘的小院被没收,里头一应装饰物件全都重归库房,她只带了两个伺候的丫鬟,当日便搬去了沈迎安的院子里。
朝着东南方向的一个小屋子就是她如今的住处。
丹娘告退,她还要去看看沈迎安,以及刚刚安顿过去的盈姨娘。
还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了杜老爷发火的声音。
她步伐顿了顿,连头都没回。
在丹娘看来,这杜华就是被母亲宠坏了,一上头就不知天高地厚,他宠爱盈姨娘没人管,但他纵着妾室要谋害沈迎安的命,那沈家就不会置之不理。
她先去了沈迎安的床边。
沈迎安身边的丫鬟已然告知了她这个消息。
她握住丹娘的双手,道:“多谢嫂子为我费心筹谋。”
“如今人已经放在你眼皮子底下,往后如何做,你自己……要有点分寸。”丹娘提醒道。
沈迎安苦笑:“像她那般狠心,我却是做不来的,我晓得她想要了我的命,我却不能依样画葫芦,嫂子放心,我再不会为难自己。”
姑嫂二人又说了会子话,丹娘起身告辞。
经过盈姨娘的屋子前,她脚下的步子转了个方向,朝门口走去,里头隐隐传来压抑的哭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丹娘冷冷道。
正哭得起劲的盈姨娘这会儿也收不住了。
她恨恨用袖口擦了一把脸,起身福了福:“沈大奶奶又何必与我说笑,我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妾!”
丹娘沉默片刻:“既不甘心为妾,当初又何必委身于杜家?既做了这妾,又为何百般心机?你应当知晓,在这高门大院中,主母与妾室的差别多大。杜华再疼爱你,也不过是一时的,你——好自为之吧。”
顿了顿,她又道,“你以为杜夫人纵着你这般,是因为她不喜我妹子么?其实不是,是因她早就看中了另外一门贵亲,若是能借着你的手除掉我妹子,岂不干净?到时候被推出来的人肯定是你,谋害主母这条罪名压在你头上,即便是你怀了孕,杜华也保不住你。”
盈姨娘惊愕万分地瞪着她。
丹娘已经转身离去。
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颤抖。
“她方才说的……是真的么?”她呢喃不止,似乎还不愿相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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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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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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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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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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