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她连手都没脏,一脸浅笑和气,不发火不打人,竟然就有如此威慑,这样的气势他只在那些年长的主母身上见过。
原先想着庄子换了主人,他也打听到沈家是从外地过来的,既不是圣京城里的老人,那就好糊弄得多。
没成想……这位沈大奶奶比他想的手段高明多了。
丹娘命人取了粮草银钱来。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她身边就已经堆满了好几个大箩筐,还有外头堆成小山一样的粮食,一袋袋都扎好了。
当着黄管事的面,新芽尔雅两个大丫头一个报人报数,一个安排小厮发放银钱粮食,每个领完工钱的人都要在另外一张单子上按手印,表示已经结清了。
佃户们开心得不得了,一个个喜上眉梢,比过年还要快活呢。
如今已然初秋时分,有了这些银钱粮食,他们就不用担心即将来临的冬天了。
丹娘虽未曾说过什么好听的话,但这些佃户早已对她心服口服。
甭管东家主子是谁,只要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下去,就是好人。
更不要说,原先这账就不能算到人家沈府头上,但人家大奶奶还是慷慨解囊,光是这份恩情就足以让他们信服。
领到工钱的人都对着丹娘不停地磕头作揖。
她让大丫鬟们拦着,但后来发现根本拦不住,为了节约时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受下了。
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所有佃户都分到了银钱粮食,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而丹娘手里,不但捏着他们的身契,还有刚刚登记在册的各家各户的名单和详细资料,可谓一举数得。
新芽瞧着丹娘眉眼间都是疲惫,心疼不已:“大奶奶,您都误了午饭了,赶紧的吧。”
“也是。”她叹了一声,嗓子都有些沙哑,“黄管事也别跪着了,赶紧回去吧。”
黄管事哪里还有昨日拦着马车的劲头。
他两眼无神,眼瞅着都失去了光彩,猛地一听丹娘说话,他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就要给她磕头,开口求饶。
丹娘早有防备,冲着全福打了个手势。
那黄管事很快就被拖了出去。
全福将人送到了院子外头,冷笑道:“没听见方才大奶奶身边的姑娘说了吗,大奶奶要用午饭了,为了你这样的事情误了时辰,坏了身子,你可担当得起?”
黄管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院子门轰然关上,门外还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守着,他闯不进去,只好悻悻地转身回去。
屋内,午饭已经摆好了。
因是在庄子上,吃的自然比不上自家府里。
醋溜白菜,油焖茄子,香炸鱼片,还有三色糕点和一道菜汤,就着香喷喷的大米饭,丹娘足足扒了两大碗。
人果然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觉得香。
用罢午饭,她又催着下头的人去用饭。
新芽换了尔雅,先伺候丹娘歇午觉。
丹娘眯着眼睛:“你也去吃饭吧,没得饿坏了自己。”
“您就少说两句话,瞧您一早起身就忙个没完,一上午的功夫我还偷着溜出去吃了两块点心呢,哪像您就晓得喝茶了。”琇書網
新芽轻声埋怨,满是关切。
丹娘真是累坏了,这一合眼就睡了过去。
她原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满脑子的官司,一桩桩一件件都劳心费神。但这一觉居然睡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醒,天色渐渐暗沉,眼瞅着就要黄昏了。
一睁眼,她身边坐着一个人。
她迷糊地嗅了嗅——安心了,是她老公的味道。
沈寒天见她醒了,亲手点亮了两盏挂在床头的灯。待吹灭了火折子后,他道:“睡得可好?”
“还成。”她打着哈欠坐起身子,歪着脸,“你怎回来得这般早?”
“事情忙完了还不回来,留在那里陪着一群老爷们多无趣。”他笑道,“再说了,我也要回来陪你料理些事情。”
他目光柔软,深深凝视着她。
来庄子上不过两日,她眉宇间的疲倦就浓得化不开。
心疼她这般劳累,却也知道劝不住,只能用这种方法替她分忧。见丹娘喝了一大杯热茶,整个人活络开了,他便将方才做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还没听完,她就雀跃起来:“这么说,那黄管事被你罚走了?”
“嗯。”沈寒天眸光透着深寒,“这样一个刁奴,要来何用?心眼太多,把戏太损,这才是咱们接手的第二日他就敢这般刁难主子,日后你总不能天天往庄子上跑吧?”
丹娘知道他说得对。
庄子上的庶务还是要交给专门的管事。
她按月或是按季度检查即可。
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她八成能被累死。
她点点头:“那人我瞧着不是个好说话的,怎么肯走的?”
他笑道:“原是你心善脸皮薄,对付这样的人只要将他先前克扣贪墨的证据送到官府,自然有人收拾他。”
“你这两日的做法让下头的佃户对他很是不满,他们对他了解的要远胜于你我,有些证据把柄什么的,稍稍一问便有。”
“太好了。”她高兴地拍着掌心,“合该他倒霉!竟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想要两头吃空,呸,做梦!”
沈寒天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咱们先去用饭,明儿就可以回府了。”
“还不成。”她认真地摆摆手,“还有管事的任命,还没把他们那些人分成小组,也还没给他们规划自己负责的田地呢。”
“这事儿你该放手,让沈管事去做。”
“光一个沈管事如何能忙得过来?回头我还要置办旱田,总不能都叫一人来操持吧?未免太过劳累了。”
丹娘笑道,“我晓得你心疼我,也费不了多少时候,顶多明日一天,便能料理妥当。”
“如此,我等你一道回府。”
这话说出来柔情百转,强过那些个华而不实的甜言蜜语。
冲着丈夫轻轻一笑,她如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好。”
正如丹娘所说,第三日她就将这些都安排妥当。
沈管事已然是各种老手,他手下也有不少熟悉庶务的得力的人,也能分担些许。
再就是从那些原有的佃户里找一个能让他们信服的人出来领头,丹娘千挑万选,终于选中了一个姓戴的中年人。让他跟在沈管事身边先学着,大家也都称呼他一声戴管事。
忙完这些后,第三日傍晚,夫妻俩匆匆赶回了府里。
躺在自家屋内的大床上,丹娘痛快地伸了个懒腰,刚要着人去备热水时,书萱进来了。
“大奶奶,您不在府里的这几日,杜家送了帖子过来,老太太让我给您送来。”
丹娘一脸迷糊:“杜家,哪个杜家?”
书萱笑道:“还能杜家,就是沈家那位姑奶奶嫁的杜家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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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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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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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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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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