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前头的管事妈妈们都来了。”翠柳道。
“有什么要紧的,先带进来办。”
“我问过了,都没什么要紧的,只有一项,说是前头管采办的高老头病了,他们家老的小的都没个主意,只管问了管事的借了银钱,这会子人都不见了,这银钱也自然也回不来。”
丹娘眼皮都没抬一下:“等会儿你就叫人去这高老头家瞧瞧,是病得不能起身了,还是真的跑了,横竖得亲眼看到才能下定论。”
翠柳仔细一想,应了声:“哎,我亲自过去瞧。”
说罢,一打门帘子就出去了。
又是一年秋冬季,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府里总也消停不下来,丹娘觉得自己像个统领蚂蚁窝的老大,张罗打点着这一切。
仔细想想,顿时有点疲惫,再一抬眼,她看见了女儿冲着自己咧嘴笑,还将一只甜酥送到她的碗里。
玉姐儿奶声奶气:“娘亲吃,这叫开口笑,娘亲吃了天天都笑。”
丹娘被逗乐,搂着女儿在她玉雪可爱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娘亲有咱们玉姐儿,当然天天高兴。”
累不累的,其实都一样。
平凡忙碌的生活是要靠辛勤的劳动换来的。
况且,她如今的日子对比绝大多数人,早就称不上平凡。
丹娘很知足,不消一会儿就平息了内心的不快。
上午忙完后,下午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竟是许久不见的慧娘。
姊妹俩互相见礼后,丹娘就将人迎到了桌边坐下,丫鬟们上了茶水果子等物后,丹娘就让她们下去了,别在屋子里杵着。
慧娘轻笑:“七妹妹还是从前的性子,不爱叫人跟在身边伺候着,一点都不像个侯夫人该有的样子。”
话刚说完,她就有些后悔。
这开口就说话的毛病,她总也改不掉……
生怕丹娘听了心里不快活,又赶紧找补,她慌忙道:“我没旁的意思,只是有话直说。”
丹娘还不知道她?
慧娘从前主打的就是一个暴躁任性,口无遮拦。
虽说近几年已经收敛多了,整个人都沉稳不少,但骨子里的东西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半点不假。
丹娘笑着摆摆手:“不妨事,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坐坐了?”
慧娘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她家的那个小子。
这孩子生得倒是清秀,脸模子跟柳承易有七八分相似,那乌溜溜的眼睛透着机灵,偏又能沉得住性子,随同母亲一起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旁。
丹娘不用问就知道,这孩子在家里定然受宠。
慧娘道:“不过是在家里闲得慌,这不,半日都过去了,家里的琐事也已经忙完了,我就带着孩子过来你这儿串门子。你若是不欢迎,那往后我们就不来了。”
丹娘:……
慧娘意识到自己又心直口快,忙又尴尬地讪讪道:“我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丹娘哭笑不得:“那倒不会,只要你不像小时候那样就成。”
慧娘大窘,一张脸都红成了番茄:“这、这当然不会了,那时候不懂事,对七妹妹你多有冲撞,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我给你赔罪。”
“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丹娘摆摆手,“你我到底是亲姊妹,如今又都做了母亲,在孩子跟前说这些,你也不怕臊。”
慧娘这会子倒是坦荡了,强忍着脸颊火辣辣,一字一句道:“错了就是错了,也不能总是以过去了来遮掩,你妹夫说过,年纪小不能当作一辈子的挡箭牌,况且那会子……你比我更小,我却不能怜你疼你照顾你,实在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对。”
丹娘这下真的是奇了。
微微睁大眼睛,咽下一口茶,她笑道:“四姐姐真是长进了。”
“你、你……”
慧娘这会儿反而羞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小男孩突然端起茶盏,毕恭毕敬地对着丹娘行礼敬茶:“外甥替母亲向姨母赔罪,姨母就饮了外甥这盏茶,谅解了母亲吧。”
小小的孩子,小胳膊都小小巧巧的,穿着一身青蓝色,不十分亮眼,却很是低调华贵,这般恭敬有礼,却是丹娘没想到的。
望着那张圆鼓鼓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丹娘忍不住了,赶紧接过茶:“好,我听我大外甥的,这茶喝了,就不与你母亲计较了,也叫她赶紧放心,别束手束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我这儿唱一出负荆请罪呢。”
慧娘这下也被逗笑了。
过往那些隔阂与不快,虽说不会消失,但也淡忘了不少。
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
丹娘也明白,在这圣京城里,与自己的娘家和睦,与姊妹之间来往,才是正常的人际交际。
再说了,与慧娘也没有到那不死不休的地步。
丹娘并没有将慧娘的那些小动作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介怀了。
姊妹二人聊了一下午,丹娘才从慧娘这里知道了不少娘家的八卦,听得津津有味,茶果子换了一茬又一茬,真是痛快又享受的半日。
慧娘一开始还说得很隐晦,有些支支吾吾,不敢言明似的,但说到后头也就放开了,拉着丹娘使劲儿地讲,恨不得将自己肚子里所有的故事一股脑都倒给她。
“你是不知道,两位哥哥回来后却不像是从前那般了,尤其是三哥,好大的脾气,我上回子去瞧母亲,不过是多带了点东西给我那几个侄子侄女,他就逮着我好一通说道,我也是想不明白了……怎么出去当一回父母官,这脾气还见长了。”琇書蛧
“对我如何,我倒是无所谓,横竖我是出了门子的,又不能在娘家长久的待着,他说便由得他去,我听听就罢了。可他……却逮着嫂子不放,三嫂是个性子柔的,也叫他闹得不得安生!”
丹娘惊讶:“还有这事儿?”
“你我亲姊妹,我何苦诓你?只算我遇见的就不下三回了,你想想……咱们不回娘家的时候呢,他们两口子岂不是闹得要翻天?”
慧娘叹了一声,“我说前几回母亲的脸色很难看呢,我问了,她又不说,我猜——多半是跟三哥三嫂有关系。”
“怎么会这样……”丹娘微微蹙眉。
宋竹砾其人,最是性子潇洒,更因为才华横溢,颇有些目下无尘的调调,要说他擅长冷战,丹娘是信的。
可……现在慧娘说的是,他居然在家里和自己的妻子闹翻天,这也太颠覆之前的印象了。
“谁知道呢,我倒是自恃与他是嫡亲的兄妹,问过一两句,都被他冷冰冰地呛了回来,说什么出嫁女莫要管娘家闲事。”
慧娘大约是生气了,捏着嗓子学自己亲哥哥的语气,把丹娘笑得肚皮都痛了。
“哈哈哈,你当心他晓得了你这样学他。”
“难不成你还回去告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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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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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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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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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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