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女子匆匆进了屋,他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道:“倒是难为你了,哪里寻来这样标致齐整的人儿?”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王氏浅笑,“你就说这姑娘的模样身段好不好,你愿不愿纳她吧。”
沈瑞其实心中早就燃起了一阵火。
偏又不愿这么轻易就随了王氏的话。
这人……毕竟是王氏寻来的,他多少有些不快。
就这么迟疑的片刻,王氏叹了一声道:“这可是好人家的姑娘呢,良民出身,父亲又是个读书人,身为家中长女温柔孝顺又得体大方,若不是家中突遭横祸,也不会落到这境地……罢了,要是爷不满意,那咱们就去寻别家姑娘,圣京城这么大,慢慢找总会寻到更好的。”
话音刚落,沈瑞就急了:“我几时说不满意了?”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急切,他又茫茫道,“这事儿你看着办吧,横竖你是当家奶奶,她进了门也是要给你敬茶的。”
王氏了然,笑道:“这个自然。”
事情成了一大半,接下来的流程就快多了。
纳妾不比娶妻,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只因对方身份是良民,少不得要从官府那块走一遭,拿了一应的文书即可。
蓉芳姑娘出门子的这一天,王氏还特地命人送了一小箱子的彩礼来,打开一看,里头都是财帛绸缎首饰等物,王氏还说了,这是单独留给蓉芳姑娘家里的,回头等姑娘正经成了姨娘,还有另外的份例。
这一波大手笔可把蓉芳一家子给震住了。
蓉芳老娘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惊叹道:“你瞧瞧,若是真依了你从前的心意,那哥儿哪里能给这么多?左不过一二十两银子顶天了。”
蓉芳面色微沉,眼底有几分惆怅:“娘,您就别说了……”
一顶绣花玫红的小轿抬着蓉芳姑娘进了沈府,正经摆了两桌酒席,王氏坐在上首,又喝了她敬的茶。
“往后你就是府里的正经姨娘了,就叫你一声蓉姨娘好了。”王氏轻轻搁下茶盏,从腕子上褪下一只翠绿的镯子套在蓉姨娘的手上,笑道,“好好服侍爷。”
“是。”蓉姨娘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晕,越发娇羞明媚。m.xiumb.com
却说沈瑞纳了这房姨娘,心下满意不已,连带着看王氏的目光都比从前柔和许多。
蓉姨娘却是也是个乖巧可人的,因父亲是个读书人,她自小也启蒙受教,略通诗文,与沈瑞私底下说话自然比外头那些个女子更得趣,更能明白沈瑞的意思。
如此一来二往,沈瑞几乎将一颗心都化在她身上。
至于从前的嫣环……谁还记得她呢?
这个时代,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纳妾本就是稀松平常的小事,等丹娘知晓都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了。
这个夏季过得格外匆忙。
丹娘都觉得还没好好闲下来尝一尝冰酪子,这立秋已过,风头微凉,再一抬眼又是秋高气爽、一派天高云淡的好景致了。
“夫人!!”尔雅抱着衣裳刚进屋,就瞧见自家主子对着一碗冰酪子发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馋这一口,想起之前南歌与翠柳两位姐姐的叮嘱,她想都不想直接开口,“这会子都立秋了,您还馋这些个,仔细伤了自己的脾胃!如今是什么天了,也好吃这些个冰的么?”
“哎呀,这不是还有秋老虎么?天还热着呢……”
丹娘讪讪笑着,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二。
尔雅板起脸:“您要是这么说,那赶明个儿让书萱回去回了老太太。我是您的丫鬟,您不听我的,我也没法子,可老太太总能管着你了吧?”
丹娘:……
这话真是让她不知怎么接……
只能望着那一碗冰酪子,略表遗憾。
“那你……就收下去吧。”她感慨道。
尔雅脸色立马放晴,欢欢喜喜放下衣裳,直接端走了那一碗。
匆匆来到甘娘子的小厨房,她直接道:“娘子,你比我年长,又带着两个孩子,自然比我经验多,怎么还犯这糊涂了……这冰酪子是断断不能再给夫人吃了,仔细寒凉捂在心底,再憋出病来,可怎么好?”
甘娘子顿觉奇怪:“冰酪子?再没有冰酪子了呀,噢,还剩下一碗,也就是最后一碗了,我还想着等化了拿去做口甜汤给我家那两个小的尝尝鲜的,我就摆在碗柜里的呀。”
说话间,她打开柜门。
里头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冰酪子,只有好些个空的碗盏整整齐齐地摞起来。
尔雅一阵无语。
她算是明白自家夫人的冰酪子是哪里来的了……
正与甘娘子相顾无言的时候,书萱过来了:“两位好姐姐都在呢,夫人方才打发我来问冰酪子还有没有?”
“原来是你。”尔雅气笑了,“你个小蹄子,主子任性,你也跟着起劲儿,都秋后了还吃冰,当心回头病了没人医你!”
“我没有啊,我就是来问问……”
甘娘子也无奈笑着摇摇头。
这一厢,下人们打趣笑作一团,那一厢,丹娘还在感慨自己放弃了秋天里的最后一份冰酪子,整一个悲春伤秋。
好在,这样的情绪没有维持太久。
门房传信来,说是沈府来人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夫人身边的陈妈妈。
见了丹娘,陈妈妈点头哈腰:“给大奶奶请安,好些日子不见了,大奶奶可还好?”
“承蒙太太记挂,一切都好,太太如今身上可大好了?”丹娘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捏着核桃吃。
那无比厚实坚硬的核桃在她皙白的小手间仿若纸糊的一般,轻轻一捏就碎开了,那清脆的咔嚓咔嚓声在两人之间浮动。
不知为何,陈妈妈只觉得后背无端升起一股寒意,渐渐地逼出了一头的冷汗。
“太太如今也好了,还要多谢大奶奶您特地请了太医过去给咱们太太调理身子。”陈妈妈忙不迭道。
“应该的。”她叹了一声,“我原是个最任性的,在娘家那会子也没有个人教,脑子也不灵光,多亏了我家老太太慈心照拂,否则我怕是连出门子的机会都没有呢。”
陈妈妈又好一番吹捧后,才将话题转到了今日的来意上。
原来,即将中秋,沈夫人特地让陈妈妈过来通知沈寒天两口子过去吃团圆饭。
这也算是双方冷战疏远了这么久,沈夫人给的第一个台阶。
丹娘很清楚权衡之道。
长辈都先迈了一步,她不可能端着,这样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闻言,她便笑道:“瞧妈妈说的,既然是太太发话了,我与寒天定然是要去的,中秋佳节本就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就算太太不开口,到时候我们两口子哪怕厚着脸皮也要登门的。”
说着,她话锋一转,弯起眉眼,“大不了太太还在气头上,不让我们两口子进门。”
陈妈妈冷汗又下来了,赔着笑:“哪里呢,大奶奶真是会说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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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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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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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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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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