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环不敢盯着看许久,赶忙低下头,心里却已经泛了酸。
沈府大气,王家富贵,就连这糊窗的纱都掺了银线,当真是大手笔。
都这般富贵了,为何不能指缝间稍稍漏一丝缝隙,也好给他们娘儿俩一条活路?
这么想着,嫣环抿抿嘴角,神色越发卑微。
“这位娘子说得是……贱妾出身低贱,本不堪能与沈二爷相配,可天上的月老就是这般牵的线,也非贱妾愿意如此。若是有的选,谁又能甘愿做这行当,作践自己呢?既老天叫贱妾与二爷有了这段缘分,我自当好好珍惜……总不能叫我学娘子这般清高,凡事都往外推的吧?”
她边说边苦笑,“或许娘子身后有人撑腰,底气足,可贱妾就没这么好的命数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南歌微微蹙眉。
屋内,听了这话的丹娘反而对外头这女子来了好奇心。
能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这女子能讨沈瑞欢喜,是有点本事的。
设身处地的为那嫣环想想,若是换成丹娘身陷青楼那种地方,为了活下去,也为了给自己挣个好前程,遇到一年轻公子哥,待自己掏心掏肺的好,还给自己赎身,即便是丹娘也找不出理由拒绝。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真到了那种局面,丹娘也不会如嫣环一样。
正想着,外头传来南歌清冷的声音。
“你与沈二爷如何,不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能置喙的,既你口口声声说与二爷有情,为何还到这里来?”
“与你生情的,是沈二爷;让你有了孩子的,也是沈二爷;你是二爷的外室,又不是咱们二奶奶,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得了这些,你找谁去呀。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家可不姓沈,这是王家!”
“我……”嫣环瞪大眼睛,整个愣在当场。
丹娘差点笑出声。
南歌这一招胡搅蛮缠还真是有用。
对付这种不要脸的,就是要这样才行。
嫣环打的主意,无非就是妾室过门需要主母点头,所以抢先来找王氏的晦气。
横竖木已成舟,她不但肚子里揣了一个,身边还牵着一个,即便沈家去母留子,就凭着她的手段与沈瑞对她的情分,往后纳进门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管事妇人竟三言两语给驳了回去。
王家,是沈家的姻亲。
沈家的外室无论如何都扯不到人家的身上来。
“既如此!”嫣环咬咬牙,“那就请二奶奶留下松哥儿吧!我一卑贱之躯死不足惜,但孩子……离不了亲生爹爹!请二奶奶发发善心,就当是给这个孩子一条活路吧。”
撂下这话,她松开牵着孩子的手,起身直奔门外,眼瞅着就要走。
门外有守着的婆子,见状赶紧拦着。
嫣环哭道:“这是二爷的种,你们王家拦什么?二奶奶自是个心善的,容不下我,那是因着我卑贱,可无论如何也不会容不下一个娃娃!”
这哭声凄惨悲切,满满都是不舍。
好一副为了孩子盘算一辈子的慈母之范。
母亲要走,年幼的孩子如何能舍得,于是一个闹一个哭,一时间院内热闹得如菜市场。
演到这份上,也该王氏出面了。
丹娘回头一瞧,王氏病歪歪地倒在软枕上,已经被嫣环这话气得身子发软,别说起来跟人家分辩一二,就是下床都够呛。
“二弟妹,外头这事儿不能闹大,这孩子……你留还是不留?”
她轻声问道。
王氏勉强睁开眼睛,气息不稳却意外坚定,泪汪汪道:“不留,绝不!!”
丹娘拍拍她的手背:“你且歇着吧,我去瞧瞧。”
院外,嫣环还在抱着儿子哭,一大一小抱成一团哭得凄惨,任谁瞧了都于心不忍。
可这是王家。
事关王家姑奶奶,谁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给这对母子。
嫣环正哭得起劲,心中盘算着沈瑞还有多久能赶到,忽而不远处一阵轻微的吱呀声响起,门开了。
还道是王氏出来了,她闭上眼,打算哭得更惨一些。
最好能激怒王氏,把这事儿闹得越大越好。
没承想,自己哭了好一会儿,那头除了方才的开门声外,再无其他动静。
嫣环没忍住,悄悄瞥了瞥。
只见一丽装妇人立在廊下,手里抱着一只精致的暖炉,乌发如云,秀眉如画,点点墨玉星眸,唇畔似笑非笑,一片娇艳的盈盈春色,着宽袖华服,用一根刺绣的束腰收拢住身上的袍子,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外头罩了一件莹白滚黑边的厚重披风,那风毛端立在她下颌处,端的清艳妩媚。
这、这竟是王氏?
嫣环大吃一惊。
虽听沈瑞提过自家发妻,也夸她秀美娇丽,可没想到是这般丽华灼灼,气质高洁。
往那儿一站,便能轻轻巧巧压过所有人。
丹娘冷眼看着她面上的神色变化,心中早已猜了个八九分,笑道:“我替我弟妹出来瞧瞧,你不用管我,该哭便哭,若是哭累了,我让妈妈们给你上一盏茶,也好叫你润润嗓子。”
嫣环顿时噎着了。
“不知……您是哪位贵人?”她怯怯问。
“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担不起,我不过是王氏的嫂子罢了,听说了这边发生的故事,我也是个贪新鲜的,就想来瞧瞧热闹。”
丹娘莞尔,轻轻侧目看了一眼南歌。
南歌立马领会,命人送来了一把垫了软垫的椅子,还有一套茶案过来,摆上一壶茶,两碟子酥饼点心,再搀扶着丹娘缓缓落座。
轻轻呷着茶,品着糕饼,她笑道:“你继续,我看着便好,你权当我不在这儿就是。”
嫣环:……
这样叫人怎么能当她不存在?
这位夫人瞧着富贵大气,不是一般人。
这一言一行,偏又叫人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嫣环有些慌了。
犹豫再三,她上前几步跪在丹娘跟前:“您既是二奶奶的嫂子,那必然也是沈府里能说得上话的,贱妾实在是为难,若还有条出路,必不会走到这一步……求您,求您说句话吧!”
说着,她又泪如雨下。
丹娘道:“你真要我帮你?”
“除了大奶奶您,便是二奶奶了……”她哽咽不断,“我没的选。”
“你怎么能叫没的选呢,你还有沈二爷呀。”
嫣环噎了一下,眼神躲闪几分。
“我来猜猜,你今日来王家,沈瑞不晓得吧?”丹娘勾起嘴角,一针见血。
嫣环慌了神:“贱妾只是想替二爷分忧,这事儿自然不会告知二爷。”
“我与我那不中用的二弟妹不一样,她呢,这会子把自己气得不行,躺在床上起不来。我晓得她是恨毒了你,若是亲眼瞧见你与这个孩子,怕是立时三刻就要去阎罗殿报道了……我见不得你们互相闹个没完,这样吧……我做主,领你去见沈瑞,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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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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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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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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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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