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婆子皱着眉,貌似恭敬,说话却很不客气。
尔雅冷笑:“是么,那你的茶水点心拿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何大姑娘还饿着肚子?该不会你是先紧着自个儿吃了,却欺主子年幼,不管不问的吧?”
这话一出,两个婆子都跪了下来,又是哭又是闹的为自己鸣不平,一时间丹娘跟前热闹非凡。
尔雅与新芽虽说这些年历练出来了,说话办事都有章法,但还是太嫩了些,尤其是遇到这样的刁奴,分明就是欺负幼主,偏又在明面上拿不到错处。
丹娘摆摆手,尔雅再气也立马退到一旁不开口了。
丹娘抬眼:“两位妈妈倒是口齿清楚,瞧着就是个伶俐能干的,想来平日里我大姐姐也没亏待了你们吧。”Χiυmъ.cοΜ
“二奶奶待老奴几个当然是千好万好,再无苛待,可惜二奶奶命薄如纸呀,我们几个还未在她跟前好好伺候,人就没了……”
说着,她们又哭成一团,一副忠仆的模样。
丹娘满面愁容,连连点头,似是对她们的话颇为赞同一般,待她们天花乱坠地说了一大通后,她才幽幽叹了一声:“你们能有这份心,也是不容易,我大姐姐若是在天有灵,瞧着你们几个这般用心照顾灵姐儿,怕也能安心了。”
这话一出,几人齐刷刷的喉间一紧,咕咚一下咽了咽。
场面冷却片刻,还是方才那个出头的婆子拜了又拜,开口道:“姑奶奶这是哪里话,咱们几个能伺候大姑娘,已是福气,阖府上下哪里还能找到比这更省心轻便的活计,这是二奶奶体恤我们几个老的。只可惜……二奶奶心善,我们几个还不曾好好孝敬,实在是心中难过。”
“也是,大姐姐这般年轻就去了,我这心里也是痛得不行……”丹娘深吸一口气,“这样吧,你们既有这孝心,我就着人给你们换了当值的班次,你们也去灵前守着吧。”
两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一阵子,那婆子忙又干巴巴笑道:“这活计是大房奶奶安排的,又怎好……”
“不妨事,回头我与你们大奶奶说说,想来逝者为大,横竖也要叫我大姐姐安安心心地走。”
这一顶大帽子压下来,两个婆子顿时不敢吭声了。
方才是她们吵吵嚷嚷的,说自己最恭敬孝顺主子的。
如今为主子守着灵前都不愿,怕是一顿责罚再也逃不过。
况且,她们俩也确实懈怠躲懒了,趁着府中大办丧事,来来往往人员繁乱复杂,便躲到一旁的小厨房里偷吃去了,反正伺候的主子才几岁,连半大都算不得,又懂得了什么。
就算灵姐儿闹腾起来,她们也可以说是大姑娘年幼丧母,本就没心思用饭,这饿过了头拿下人撒气,她们也很冤枉。
两头的理由都找好了,却没想到半路上冒出个丹娘。
这位可是过世二奶奶的亲妹子,又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就算借她们几个胆子也不敢真的跟丹娘对着来。
叫守灵便去守灵吧,只是像之前那般松快是再也不能了。
送走了两人,尔雅才勉强消了气:“这般刁奴,夫人为何不狠狠教训?待我们走了,这两个还不知怎么为难他们姑娘呢……”
丹娘:“这里不是抚安王府。”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便让尔雅泄了气。
也是,就算丹娘再怎么风光富贵,也管不了出嫁长姐家的庶务,又不是本家,只是娘家妹子,她就算有心,也只能无力。
否则得罪了一次,往后这灵姐儿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新芽有些不解:“为何叫守灵去,那两个婆子这般不愿?”
“你当守灵很轻松么?要一直守着,眼睛都不能随便眨,要跟着主家一道谢礼还礼,她们还要不断磕头,这从早到晚下来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丹娘嘲弄地勾起嘴角,“她们不是说孝敬主子么,既然这么说了,如何不成全了她们?”
这事儿也好办,只要她去与云氏说两句,就说杳娘屋里的两个婆子伤心不已,主动请求守在灵前,云氏没有理由拒绝。
只要说了,那两个婆子也不可能否认,只能硬着头皮上。
回头看着怯生生的灵姐儿,丹娘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一时间怜惜之心再也忍不住,将灵姐儿抱坐在自己腿上,拿起果子喂给她吃。
灵姐儿虽小,却也懂事,忙道:“谢谢姨母,姨母且放下,我自己会吃。”
丹娘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笑容有些苦涩。
不论她与杳娘素日里关系如何,只要想起那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她心中还是涌起万千感慨,又岂是一声唏嘘能化解的。
哄过了灵姐儿,此时原先杳娘身边的大丫鬟也寻了过来,将孩子交给那叫阳红的大丫鬟,丹娘就准备去外头。
阳红牵着灵姐儿,望了望丹娘,眼神微动。
丹娘本就五感过人,对方这样的视线欲语还休的,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阳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领着灵姐儿回房去了。
屋子里,赵氏已经哭晕了过去。
老太太没有来,宋恪松人也不在,宋家长辈里也只来了一个赵氏。
杳娘是赵氏的头一个孩子,随是女儿,却也千娇百宠地长大了,偏又生得伶俐美貌,颇得宋恪松与赵氏的疼爱。
这一路顺风顺水的,没想到却折在这里,叫人难以接受。
赵氏浑身瘫软,哪里还能站得起来,又是哭又是嚎,口中哭喊着的,早就听不清了。
此情此景,丹娘都不知该如何劝。
拿什么劝呢……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世间最悲哀的事,这离世的还是赵氏嫡亲的闺女,这种伤痛任谁都不能抚平。
一阵情绪上涌,她也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块无形的大石头。
荣昌侯府的丧事没有大操大办,但也办得不算仓促,大房长媳云氏到底有点本事,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花架子,一场丧事办下来,也算叫二位高堂瞧见了她的长进。
出殡那一日,丹娘没有去,只是托人给灵姐儿带了些东西,左不过是一些布料衣裳,素银首饰之类的,倒也满满装了一大盒。
又过了两日,谢侯夫人传话来,说是灵姐儿病倒了,叫丹娘过去瞧一瞧,孩子谁的话都不听,只说想见七姨母。
丹娘忙乘着轻车小轿赶过去。
一进屋,只见灵姐儿就端端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两碟子瓜子糕饼,原本一张圆润的小脸已经瘦得冒尖尖,一见丹娘来了,小孩子连忙从榻上下来,口中唤着姨母,便跑了过来。
将孩子一把抱住,丹娘轻笑:“稳当着些,仔细摔倒。”
灵姐儿倒也不在意,只是紧紧攥着丹娘的手:“姨母坐,姨母用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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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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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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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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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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