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慧娘这般扭捏起来,其实她心中很不耐。
看看如今的四姐姐,她反倒想起从前那个风风火火、不顾他人感受,只顾着自己痛快的女子了。
那样的慧娘虽惹人厌恶,却也是最鲜活分明的存在。
这么一想,她那份不耐也被冲淡了不少。
微微勾起嘴角,她站在烈阳之下眯起眼:“四姐姐有何事,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我这边没几个月便要临盆了,想着七妹妹你识得太医院的人脉,就想着腆着脸过来求个人情,能否在我临产之时请太医过府一趟,也好教我安心些个。”
“太太不是已经托人与你寻了擅长千金一科的大夫了么?”丹娘不解。
“母亲寻来的必然也是好的,只是我这心里不安稳,还是想能寻个太医坐镇更稳妥些。”慧娘双手绞着帕子,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丹娘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笑道:“这有何难,回头四姐姐只管派人给我传个话便是。”
慧娘大喜过望,顿时满脸放光,往前一步扯住丹娘的袖子,期期艾艾地说道:“多谢妹子,好妹子……真是一家子骨肉,关键的时候还是娘家人更靠得住,原先种种是姐姐对不住你,你没有记在心里,倒叫我难受……”
说着,她眼眶一热,竟要落下泪来。
丹娘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既是一家人,有何须说这般见外的话,我还要去拜见婆母,这就不与四姐姐多叙旧了,来日空闲了四姐姐只管来我府里坐坐。”
话说到这儿,丹娘也不等慧娘的回应,浅浅福了福,转身离去。
吃饱了就在马车里晃悠着,晃得丹娘好不难受,胃一直顶着,一阵阵翻江倒海。
沈寒天见她不舒服,便让她躺在自己的身上,一只手轻轻替她揉着。
许是外头热乎,太阳照得马车里也暖烘烘的。
丹娘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一觉醒来,沈府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她忙不迭地起身,让新芽给自己理了理发髻。
一转脸瞧见沈寒天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她瞪上一眼,娇嗔道:“看什么看,都不知道提前叫醒我,倒叫我这般手忙脚乱的,还笑呢你。”
这么一说,男人反而笑意更浓重了:“这有什么的,我看哪个敢说你的不是。”
丹娘翻了个白眼:“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要漂漂亮亮的?”
“是是,夫人所言极是,是我错了。”
这认错的速度倒是很快,她抬手将一枚玉兰花样的金簪缓缓戴好,斜斜地插在鬓角边,垂下两缕流苏碎珠,轻轻在耳边碰响,当真是灵动华贵,很衬丹娘的容貌。
进了沈府,才发现正屋里头没什么人。
这会子午饭已经散席了,按理说沈夫人应该与自己同辈的妯娌一道吃茶说笑,再不济也该搓一回麻将了,绝不该像如今这般安静。m.xiumb.com
刚要问一问出了什么事,外头有人来唤沈寒天,说是沈家其他几房的长辈等着了,要与他好好说话。
丹娘笑道:“你只管去吧,我在母亲这里有什么可担心的,是能缺了我茶水还是能少了我果子吃的,你赶紧去,与叔伯兄弟们说会子话,回头咱们晚上一道陪母亲用饭。”
沈寒天去了。
他前脚刚走,丹娘就隐隐约约听见后院有吵闹声。
只是隔得比较远,随着风传来破碎不清。
换成其他人,这肯定是听不见的,但丹娘不一样。
她只需静下心来好好听一会子,便都能知晓得清清楚楚,就这般一边听一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那边的动静越来越清晰。
竟是沈夫人与沈迎安争执不下。
后头一处院落,原是沈迎安出嫁之前住的。
府里如今地方大,倒也不缺厢房,是以这屋子便一直留着,还作当初沈迎安出阁之前的装扮。
沈迎安今日借着端午回来看望母亲,走到这曾经的住处时,难免心怀感慨,便进去逛了逛。见里头一应物件犹在,只是人已经变了,当即更是满怀唏嘘。
正是五味杂陈之时,沈夫人过来了。
母女相见,却没有想象中的温情画面。
只因沈夫人面色难看,表情不悦。
才张口没说两句,这又吵了起来,沈迎安一改往日温顺柔和,变得咄咄逼人,针锋相对。到底是沈寒天的亲妹子,即便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下来,也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三言两语,她便将母亲说得哑口无言。
她自己也是泪流满面,不住地以袖拭泪,口中呜咽道:“女儿是已经出了门子的,是别人家的人了,再也不念着母亲能同往昔一般疼爱女儿,可我到底也是您亲生骨肉,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您怎能这般作践女儿?!”
沈夫人气坏了:“我作践你?你说我作践你?好呀,你是跟你大嫂子学了两日,也学会了忤逆不孝是不是?你还年轻,哪里懂得人言可畏的厉害!如今你那婆婆是被拿住了,可往后呢……她毕竟是你姑爷的亲生母亲,你还能真与她翻脸不成?”
“她被拿住了,又不是因为我。”沈迎安冷笑连连,“是她自己德行有亏,叫公爹和杜家的长辈们发现了,这才有了处罚!”
“那你更要出面,去替你那婆母求情啊,这是多好的机会,好叫他们也知道你贤良宽容!”沈夫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可惜了,如今的沈迎安早就不信她这一套。
沈迎安默默擦干泪痕,嗤笑两声:“我那婆母要吞了我的嫁妆贴补大房兄弟,你还要我出面……有这道理么?”
“你已是杜家人……”
话还没说完,女儿又毫不留情地来了句:“既然这是杜家的事情,母亲还是少操心吧,我大了,如今也是自己做娘的人了,晓得分寸,就不消母亲多费神了。”
这话够冷冰冰,听得沈夫人当即头皮如炸开一般,嗡嗡不断。
内宅之中,她只手遮天的时日很久了。
自打丹娘来圣京,就与沈家分府另住,沈夫人的位置无人能撼动。
更不要说,沈迎安只是她的闺女。
一个晚辈竟然还这般与自己说话,这让一直将自己摆在高位的沈夫人接受不了。
母女二人险些撕破脸,千钧一发时,只听长廊下传来一轻柔文雅的声音:“玉银,玉米,你们俩今日倒是恭敬,只守着大门作甚,你家主子呢?可在里头?”
这是……丹娘在说话!
不过须臾,沈夫人就收敛住了全部怒气,镇定自若地理了理领口,冲着身边的陈妈妈抬了抬下巴。
陈妈妈赶紧迎了出去:“原是大奶奶来了,快请里头坐。咱们太太与姑奶奶在说闲话呢,却不曾迎大奶奶去,倒叫大奶奶自个过来了,是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不是。”
丹娘边笑边走进屋子:“谁说不是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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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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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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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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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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