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瞧着一般般,却不想对各种书本古籍都颇有研究,很有才学。之前屡次未中,除了运气差了一点之外,还与此人的性情有很大关系。
沈寒天亲自考过吴文瑞的学识,还跟丹娘私下说起过,说这人当个教书先生是很不错的,真要去经学政治,怕是脑筋太死,不得用。
这话还真被沈寒天说中了。
吴文瑞知晓自己还不够格进入精学堂甚至诚学堂授课,是以他便将这个博学堂的本职工作做到无可挑剔,就连沈寒天瞧了都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就这样一个兢兢业业的先生,却被几个嘴巴上不长毛的小子说是狗眼看人低,叫他如何不气?
但他到底性格温润,也知晓大体。
明明已经气得不行了,他还是稳住性子,对着丹娘恭敬行礼。
“夫人明察,我不曾这样做过。”他教书有一套,但为自己辩理就显得笨嘴拙舌多了。
“你不曾?当着夫人的面也敢这般颠倒是非,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那人又大声呵斥,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丹娘嫌他吵,丢了个冷冷的眼刀过去:“安静,我要听吴夫子把话说完。”
不过一个眼波,顿时就吓得那人胆战心惊。
等回过神来,吴文瑞已经开始说了。
那人心中还在打鼓。
方才那一眼,真的只是个内宅妇人么?
要说是沙场上见惯了鲜血杀戮的老将都不为过。
吴文瑞表明,这是侯爷的意思,他区区一后学,哪里能越俎代庖。
丹娘点点头,宽慰道:“既然是侯爷的意思,那先生就无错。”
这话一出,那挑事的几人不依了。
方才被瞪了一眼的不吭声,但另外两人却很积极。
“夫人是宋家人,我们也是宋家人,既然都是一家子,为何又纵得这些食府里俸禄之人如此贬低我等?即便是侯爷,也该知晓我们是夫人的娘家人。”
这话真是可笑了。
丹娘缓缓回眸,眸光冰冷,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娘家人?”
当着她这般目光,这几人纷纷觉得脖子短了一截,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心一直窜上来,几乎顷刻间,已然背后冷汗津津。
“侯爷的话既然不管用,那我的话应该有用。”
她笑眯眯地扬起嘴角,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来人啊,这几个扰乱家塾,干扰学子用功在先,又污蔑先生在后,给我拿住了撵出去。”
丹娘身边的人俱是心腹。
这话一出,自有那人高马大的小厮过来拿人。
他们都是做惯了粗活,身强体壮,这些个读书人瞧着白净面孔,一派斯文模样,根本不堪一击。
很快,他们就被扭送到了门外。
这几人大吃一惊。
还以为能与丹娘辩上一辩,闹大了他们再全身而退,然后回宋家告一状,这事儿便能轻轻揭过。
到时候去了宋恪松的面前,他们也好交代。
至于殴打挑衅贫寒学子之类的事情,他们就干脆地当没发生过。
不成想,丹娘二话不说,直接将他们撵了出去。
要知道,他们现在虽是一介白衣,但也自诩是读书人。
被几个做粗活的下人撵出去,叫他们面子上如何挂得住?
偏那几个下人俱是乖觉机敏,他们刚要喊出声,又叫那几个小厮用一块抹布堵上了嘴。这下好了,除了呜呜声,他们旁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没了这几个人,院落重新恢复了平静。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
瞧着抚安王府的女主人这般年轻,花朵一样的容貌,却不想如此果断坚定,叫撵走就撵走,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
尤其是吴文瑞,方才还惴惴不安地想着,若是夫人执意维护她的娘家人,那自己该如何是好?是依着侯爷的意思刚正不阿到底,还是见好就收,也让自己往后在府里的日子好过一些……
没想到这些想法都没付诸实践,丹娘已经有了决断。
看起来很糟糕的一件事,在她大刀阔斧地处理之下,很快就风平浪静了。
消息传回了内宅,南歌松了口气。
她正在给一块新料子比花样子,听了小丫头传来的话,她低下头重新忙活,脸上的凝重明显比方才减轻了许多。
一旁的书萱笑道:“南歌姐倒是镇定得很呢,半点不担心么?”
“夫人定然会秉公处理的,我担心什么?”
她横了书萱一眼,“倒是你,还在这儿给我插诨打科,还不赶紧的忙起来,一切都等裁缝娘子上门,夫人的鞋袜衫帽都还来得及么?”
书萱吐吐舌尖,忙不迭地继续忙起来。
丹娘绕了这么一大圈才回来歇午觉。
本想睡得沉一些也不错,这些个日子忙活得她累得不行,可躺在榻上,合着双眼,脑海里都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预感自己接下来这段日子又要没个消停了。
就这样半睡半醒的,一直到沈寒天回来,她才堪堪起身。
见她神色倦态,沈寒天忙抢先一步按住了她:“既是不舒服,起来就要慢一些,仔细起猛了头晕。”
“哪里就这般娇气了。”
她笑笑。
夫妻二人一对视,丹娘便知道这男人已经了解今天下午家塾那头发生的事情了。
她也不急着说话,又与沈寒天伴在一处聊了些家长里短。
随后屋子里摆饭了,丹娘叫奶母将吃饱了的玉姐儿抱去照春辉陪老太太,自己留下与沈寒天一起用饭。
屋子里燃着的烛火足有二十余盏,照得眉眼处一片亮堂堂。
外头暮色四合,渐渐昏暗下来,眼瞅着那黑色笼罩过来,夜色逐渐浓郁。
两口子正吃着饭,丹娘来了句:“明日一早,我想去一趟宋府。”
还未等沈寒天开口,她又道,“你什么时候起身上朝,我便什么时候起来,绝不贪睡。”
她这般信誓旦旦,倒是逗乐男人。
他强忍住笑意,即便嘴角抿紧,那欢喜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为何要这般早?”
“哎……早点去,也好等着跟我那父亲说说。”
“那就更不该早点去了,岳父大人也是要早起理事,就那么紧赶慢赶的一会子,你们能说到什么?”m.χIùmЬ.CǒM
沈寒天这话成功让丹娘打消了这个主意。
她歪着脸,一本正经:“那还是下午去吧。”
“夫人可还贪睡?”
“什么叫贪睡,我这叫劳逸结合,你懂不懂?”
沈寒天笑声爽朗,传出去老远。
次日午后,丹娘乘着马车直奔宋府。
她到得也算凑巧,与宋恪松前后脚进了宋府大门。
宋恪松瞧着脸色一般,看不出喜怒,他换了一身便服回来,浅酌了一口茶,不咸不淡道:“你是为了家塾里那几个学子的事情来的吧。”
丹娘心头咯噔一下。
开门见山也好,省的她费脑筋兜圈子。
她笑笑:“父亲明鉴,确实如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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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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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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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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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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