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线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颇有些孤立无助。
杜夫人一瞧她手里的册子,整个人摇摇欲坠:“还不快点闭嘴!”
说罢,便要身边的婆子去抢夺下沈迎安捧着的东西。
沈迎安早有准备,又是捧着册子深深拜倒,大声说:“这份账簿,是前几个月婆母交由我打点的铺子的所有账目,但凡盈亏开支都在此,一笔笔记录详细,还请公爹过目。”
杜老爷身边的小厮忙过去接着,又把那账目送到了自家主子的手里。
杜老爷看了几页,顿时脸色惨白,眉间凝紧,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原来,那账簿里的内容分明写着这些年的亏空。
那些个看似出息盈利的铺子早就在亏损。
那么……这些年府里的开支银钱又是哪里来的?
杜老爷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是只有他一人瞧着,这事儿还能瞒天过海,可这会子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有心相帮也没法子。
只瞧了一会儿,旁边的同宗长辈便将账簿接过。
沈迎安抬起脸,满是泪痕:“儿媳自知,以下告上实乃大大的不孝,但事关整个杜家,请恕儿媳不得不这样做。这些个账簿记录了过往十余年杜家铺子的盈亏情况,自儿媳过门前三年开始,铺子便在亏损,但儿媳奇怪的是,这账面倒是干净,家中也时常有银两贴补,出息入库的银钱也正常,待儿媳自己接手方才明白……原来这是婆母拿了原先嫂子的嫁妆贴补。”
“这是其一,但看庆新十年二月与六月的两笔入账便知,婆母手中另有大笔银钱收入的来源。儿媳不才,又去托人打探,才知婆母竟然暗中偷偷放了印子钱。”
杜老爷匪夷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老妻。
杜夫人这会子早就说不出话来。
她张口结舌,目光躲闪又愤恨,恨不得将沈迎安的那张嘴拿针线缝上才好。
“母亲!”
沈迎安往前膝行几步,转到杜夫人的跟前,哭得越发伤心:“您可以事后埋怨我,打我骂我,甚至叫华郎休了我都行,但我今日既为杜门之妇,就该为整个杜家着想。儿媳实在是不能做到明知母亲您的错处会给整个家族蒙羞,还要替您遮掩着,儿媳心里过不去啊……”
说罢,她又重重磕头。
不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已经鲜红一片。
那场面惨烈,哭声凄厉,所供述的事情叫人大为震惊。
一位耆老已经七老八十的年纪,是杜老爷的亲叔父,闻言也顾不上年岁大了,颤抖着手接过账簿看了又看,惊愕地看了看沈迎安,又看了看杜夫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的侄儿脸上:“这……竟还是真的?”
杜夫人还想狡辩:“别听她这小贱蹄子满口胡吣!说我放印子钱,你有什么凭证?!”
“母亲,您道儿媳今日为何来求公爹,甚至还惊动了诸位长辈,还不是因为这窟窿太大了,儿媳无能为力。儿媳生为杜家人,死是杜家鬼,若是这般熟视无睹,又将整个杜家置于何地?”
沈迎安泪水盈盈,“母亲,您若是执意说儿媳冤枉了您,只管说出那两笔银钱的来路便是。若您当真能自证,教儿媳当场自裁了去,儿媳也绝无二话。”
她这话说得决绝,更是真心诚意。
后头赶来的杜华也瞧见了这一幕。
原本他还觉得是妻子小题大做,还想等事后狠狠教训一番才是,没想到沈迎安字字句句都戳到了他心坎里,再看那账簿一页页白纸黑字,有好些印记都是数年之前留下的,那会子沈迎安还未嫁作人妇,甚至都不曾到圣京,又如何能造假?
再瞧瞧母亲满脸惊慌,一副心虚模样,杜华如何不清楚。
这下原本凉了一半的心算是彻底寒了。
“没错,那两笔银钱总额达到了六千两,这些银钱从何来的,还请太太给个准话吧。”一旁的叔伯兄弟也忍不住,为首一人朝着杜夫人拱手,只是表情不见恭敬,只有不耐。
杜夫人被围在当中,仿若一盆凉水从头浇下。
见她面白如纸,哆哆嗦嗦愣是半个字吐不出来,众人也不耐了。
大家都不傻,谁心里没个数。
杜夫人这些年的行径也未必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不过大家都是既得利者,杜夫人图了个名声,他们落了个实在,大户人家谁家没有个猫腻呢,只要不过分,睁只眼闭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可如今竟然能逼得儿媳妇反过来告婆婆的,那肯定情况非同小可。
杜夫人本就心虚,被这围住了,额头上更是冷汗津津。
末了,还是杜华大吼一声:“娘,您倒是说啊,有没有这回事儿!!”
杜夫人吃了一惊,带着哭腔:“不过是放了几个印子钱而已,又不曾闹出人命,你们一个个的逼我,是想把我给逼死么?”
“还有你……”
她指着沈迎安,“好大的胆子呀,敢联合宗族耆老为难你婆母,尔这般不孝不顺不恭不敬之人,如何堪配我杜家嫡子,还不快快休了她,叫她下堂而去!”
沈迎安哭道:“若是只有儿媳一人,儿媳死不足惜,但婆母这般是伤及杜家根本,就算母亲不心疼我,也该想想华郎是您的亲生子,洪哥儿是您嫡亲的孙子呀!!”
一时间哭声不断,愁云惨淡。
杜老爷一张脸上青红一片,终是下了狠心,让人将杜夫人带回自己院内关了禁闭,而后又请了宗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派人出面查账。wWW.ΧìǔΜЬ.CǒΜ
不过两日的功夫,铺子里的账目就被查得清清楚楚。
沈迎安贡出的账本只是冰山一角。
杜夫人手里还掌管着各路印子钱收账的门路,之前沈迎安说的那两笔银钱的来源就是这里。
原先铺子是在盈利的,这其中的银钱都被杜家长子拿去花销,他爱上了吃钱赌钱,流连风花雪月之地,这银子钱还不是跟流水似的花出去了。
正因如此,一开始拿大房的嫁妆填补亏空,那位杜家大奶奶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只想保住自家丈夫,后来大房的嫁妆不够了,杜夫人才把主意打到了沈迎安这里。
得知真相的杜老爷差点没气晕过去。
他拿着账簿气冲冲闯进老妻的屋内,没开口就先甩了两巴掌过去。
杜夫人被打得狠狠扑倒在椅子上,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
“你瞧瞧你做的好事!!”
“我做什么了,我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若是外头知道咱们大郎的事儿,岂非给家族抹黑?”杜夫人还振振有词。
“你给我闭嘴!若非迎安冒死告你一状,你是预备将我们整个杜家败光了才甘心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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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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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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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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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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