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里摇摇晃晃了半个时辰,丹娘才瞧见自家府邸的大门。出门一趟,又听了好些不中听的话,这会子她的心情也称不上好。
刚巧,青姨娘过来请安拜见,还送了自己亲手做的两碟子糕饼。
到底是从前跟在贵妃身边的人,是有点子能耐的,这两碟糕饼确实做得小巧玲珑,香气扑鼻,瞧着让人爱。
丹娘夸了几句,青姨娘羞涩道:“有件事想烦请夫人通融,我前些日子得了消息,联系上了老家的哥嫂,原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了,不成想他们居然过得也还算不错……”
这件事其实丹娘都知晓。
青姨娘有了个亲戚往来,对丹娘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府里统共就这么一位姨娘,而且还是名不副实的那种。
青姨娘如此年轻,眼下不着急就罢了,往后若是有了旁的什么念头也属于人之常情。
这下多了个亲戚常来常往的,反倒能安抚青姨娘的心。
丹娘早就想好了,待过两年,看青姨娘自己的意思。
若是她想要成家,想要有自己的孩子,那就由丹娘出面与沈寒天商议,给青姨娘一个正经身份,叫她另嫁他人为正头娘子,到时候嫁妆银钱什么的,丹娘必不会亏待了她。
若是青姨娘不愿成家,只想着守着府里过日子,那丹娘就保她一世富贵平安,安稳度日便罢了。
是以,青姨娘哥嫂来信这件事她心知肚明,完全就是默许的。
这会子青姨娘开口,她一听就晓得是什么事。
见坐在下方的年轻女子面露羞赧,知她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丹娘便开口:“若是想来见见也无妨,你只要与你哥嫂约定好了日子,回头报我一声就是了。”
青姨娘又惊又喜:“多谢夫人。”
“不必。”丹娘摆摆手轻笑。
青姨娘欢喜不已,忙不迭地行了个礼回自己院内去了。
屋内又只剩下丹娘一人。
她揉着眉心,反复思索着今日顺令县主的话。
还以为当初宋家的那一桩官司已经尘埃落定,没成想这里头还有别的故事。
这就难办了。
沉思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起身直奔照春辉。
见了老太太,她屏退左右,如从前那般坐在老人家的身边,双眸沉沉。
将今日顺令县主的话和盘托出后,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位老人,问道:“祖母,当年的事情您肯定知晓得更多,还有宋府火灾一事……那些个黑衣人到底是为何而来,这些孙女不信您不知晓。”
老太太眼皮微动,胸口起伏得更频繁了。
丹娘又追问:“如今孙女已不像是在云州那般,咱们一家子都来了圣京,皇城脚下,天子门前,又如何能独善其身?若是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真要出事了,那只能被动地挨打。祖母!!我晓得你是不愿与孙女说这些的,原是怕孙女年幼当不起,可如今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屋内烛火燃燃,几只灯盏罩着那一点点明亮的蜡烛,硬生生照亮了祖孙俩所在的榻上。
那光线一点点倾泻,扑撒在她们身上。
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却就这样消失在了那一片夜色的昏暗中。
久久无言,丹娘也不急着催促。
她低下头无意识地搓着自己的衣角。
老太太凝视着眼前的小孙女。
几年前在云州的一幕幕,仿佛往事重现。
不知不觉中,当初那个自己一心想要维护的小丫头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她或许也可以与她说说了……
老太太又深吸一口气,从鼻息中深深叹了叹:“并非不告诉你,而是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启齿,这里头根本没什么所谓的军国大事,只是牵扯到一桩……丑事罢了。”
丹娘抬眼,眸光亮如星辰。
她还是没有追问,等着老太太自己打开话匣子。
老太太回忆了一会儿,半讥半笑着说起了那一段往事。
这里头也包含了先前宋恪松与那外室女子的一段私情,听得丹娘是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当年你父亲被冤入狱,全家蒙难,那个引咎自尽的佩君小姐一命呜呼,就算我们想找她对质也没了机会。”
老太太嘲弄地摇摇头,“旁人或许不知晓,但我是清楚的,闹得这么大,最后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无非是觉得宋家根基尚在,闹得难看了不好收场,真要逼急了,文人清流之间的流言蜚语就够他们喝一壶了,即便是圣上,也不得不出面平衡。”
“要说这丑事嘛……其实也算不得,不过是那琼妃娘娘入宫之前还有一段婚事的秘闻罢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这话惊得丹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琼妃娘娘……
也就是当今太子的生母。
是皇帝最最宠爱的女人,很可能也是未来的皇太后。
她忍不住咽了咽:“当真么?”
“自然是真的。”老太太冷笑,“佩君小姐应该是她安排到你父亲身边的,只可惜她安排了人手,却没想到那佩君与你父亲真的有了情意,最后闹得不可收拾,她也没能拿回那份和离书。”
“和离书?”丹娘屏住呼吸。
“是啊,即便是圣上看上了谁,也要过个明路不是,总不能强抢他人妻子,咱们皇帝可是明君,这种坏了名声的事情他能做,却不屑去做。”
老太太摇着头,“当年,琼妃貌美,还只是乡野一不知名的村妇,那一年我娘家庄子上闹了饥荒,庄务头子便将她送来府里,那会子她才十三四岁,却已经出落得出挑模样,确实漂亮。”
“她勤快能干,但生得过于好了,于是我娘家便做主,将她早早配了个管事。想着她有了家室,往后大家也能安心不少。后来谁能想到,她被微服出巡的圣上看中了,那一日她是去打酒还是采买来着……唔,我也不甚清楚了,反正后来圣上身边的人找到我娘家。”
她说着苦笑着摇摇头,有些说不下去了。
丹娘却已经听懂了。
琼妃以嫁人之躯入了圣上的青眼。
即便皇帝当时不知情,但他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既得知圣上对这个女人有了想法,何不投其所好?
讨好圣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试问哪个愿意放过?
“就这样,琼妃与她前头那个男人和离了,出具了一封和离书。那会子,她急着要入宫成为人上人,根本不愿带走这一封和离书,直接丢在了我娘家府里。后来又被我拿到了,一并带去了宋家。”
听到这儿,丹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眼眸微动:“难不成……圣上并不知她是和离的?”
老太太的脸被烛光照亮,透着一抹暖意:“当初,报与圣上的说辞是她还未新婚就丧夫,是个望门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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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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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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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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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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