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又夸尔雅:“你也不输给她,真不错,到底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大丫鬟了,就是能耐。”
尔雅忍住笑,正色道:“您起得太早了,赶紧先歇一会吧,待到了地方有的您忙得呢。”
这是正理,丹娘立马躺下,在马车轻轻晃悠中很快补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刚刚好,马车徐徐往前,前头便是沈府的大门了。
尔雅和新芽一道动手,三下五除二便将丹娘的妆容发髻重新理了一遍。
她睡得很香,这会子容光焕发,也看不出早起的疲态了。
马车停稳,丹娘进了沈府大门。
照旧先去拜见沈夫人。
但沈夫人推脱说病了,身子不爽利,正将养着,不便见人。
丹娘何尝不知这是沈夫人说辞罢了,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儿媳妇,她当然还要当众表示一下关心。
那语气诚恳,满是担忧,甚至还说要请太医过来瞧一瞧云云,她眉宇间的关怀叫人见之动容,就连来回话的陈妈妈都被搞得一时语塞,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说得支支吾吾。
说了好一会儿,丹娘才放陈妈妈离去。
她还不忘高声提醒:“若是母亲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论什么时辰,不管我在忙什么,都要立时三刻报到我这里来,若是有什么懈怠了的,可不要怪我不顾念往日情分。”
陈妈妈吓了一跳,背后冷汗津津,忙又笑着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才退了出去。
回到沈夫人的院内。
屋子里燃着香片,烟雾袅袅,香气淡淡。
沈夫人抬手将匣子轻轻合上,只露出六个古铜制成的小眼来,上头描花雕刻精细漂亮,里面烟香弥漫。
她缓缓道:“外头怎么说?”
“回太太的话,大奶奶已经在前头忙活开了,这会子外院内院的都在她跟前回话呢,奴婢瞧着像是有备而来的。”
“呵,这是个聪明人呢。”
沈夫人淡淡道。
打了几次交道了,没有一次她能逞心如意的,如果到这个当口还瞧不出丹娘的底细,那她这么多年的主母也是白当了。
“您也别不顺气,横竖您是她的婆母,要拿捏一个媳妇还不是简单的事儿。”陈妈妈劝道。
“我有什么好不顺气的,如今寒天护着她,咱们能拿她如何?瞧着吧,等过两年她再生不出嫡子来,到时候我再说话,看她还如何张嘴。”
“夫人明鉴。”
张罗婚事真是个体力和脑力并存的活计,在来之前丹娘就想过可能不会很轻松,但当她真正着手去办时,方知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聘礼单子需要核对,一件件一样样断断错不得;吉时需要与亲家再定夺,这流程也要照顾到章家那头,原本定亲一事就已经叫章家不满了,婚礼上决不能再让人家以为沈府懈怠;还有沈桦所在的院子也在紧锣密鼓的重新修缮,各种家居摆件,小到一只铜盆上烙的吉祥话都要丹娘命人一一查验。
怎么说呢……很龟毛,但又不得不谨慎。
三天下来,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脱了一层皮。
原先,生了孩子之后带着的一点丰腴,也在这一场场忙碌中消耗殆尽。
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那小巧的脸上透着果断淡然,下巴尖尖地抬起,随意一瞥,下头立着的奴仆们没有一个敢大声喘气的。
都道是沈府大奶奶好生威风,干练麻利,能干至极。
后来丹娘自己听到这些夸奖,都不由得心底暗暗苦笑。
她哪里想要这般辛苦操劳的呢,她比谁都想当个种田的,每日只管三餐饭食便好。
谁知命运却从不曾叫人如愿,她还是被一步步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来。
好在,她底子在,与寻常娇弱的内宅女性不一样。
她有的是手段和能耐。
若真有那皮痒头硬不服气的,她也能上手狠狠给上几板子。
那一条板子足有十来斤沉,一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内宅主母双手拿着都费劲,而丹娘一只手就能挥舞得虎虎生风,叫人望而生怯。
话说不通的,用武力值来碾压是最恰当不过的。
连沈夫人都没想到,自己派去的人原是最口齿伶俐的。
结果到了丹娘跟前连两回合都没走到,就叫人家拿住了错处,狠狠挨了几板子。
那妇人带着伤痛哭到沈夫人跟前时,沈夫人两眼一花,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你说什么……她亲自打的你?”她难以置信。
妇人哭哭啼啼,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是……谁家奶奶这般威武的,竟连小厮都不叫一个,直接拿了板子对着奴婢就狠狠几下……可怜奴婢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得喘不上起来。”
沈夫人瞪圆了眼睛,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陈妈妈见状不妙,赶紧让人将那妇人拖了下去,又塞了一把铜钱并好些个糕饼在那妇人的怀中,这才将人被安抚住了。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沈夫人沉默了一会子,冷笑:“真没想到,是个厉害的。”
这么一来,关于丹娘的传言就遮掩不住了。
旁人家的主母厉害归厉害,但也是言辞凌厉,手段果狠,就算大人也是叫下人上手,断断没有自己动手的道理。
可丹娘这头呢,她懒得叫小厮来,也信不过沈府里的小厮,索性就自己来。
得了错处,问了两句,当罚便罚,甚至下头跪着的人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叫人按住了,紧接着屁股后头被狠狠挨了几下。
丹娘打完了,还轻描淡写地拍拍手,招呼道:“下一个。”
这般凌厉的气势,吓得那一个个奴仆都胆战心惊,原先也有不服的,眼下也不敢出头了。
这么整顿了两日后,沈府上下一派团结,丹娘办事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第三日,丹娘照旧乘着马车抵达沈府。
刚到门口,陈妈妈已经候着了。
“今日倒是巧了,不想在这儿遇着妈妈了,是太太有什么提点么?”丹娘也没躲,笑眯眯地迎上前。
陈妈妈竟一时不敢看她的眼睛,口中恭敬道:“太太确实有事想与奶奶说,请奶奶先去太太的院中拜见。”
“好。”
反正坐车到现在她也乏得很,不如先去婆母屋里吃口茶,放松一下。
婆媳二人对坐着,丹娘也不客气,很快便饮了半杯下肚。
沈夫人冷眼瞧着她,越看越不顺意。
丹娘仿佛浑然不觉,还笑道:“到底是母亲屋里的人讲究,这茶也泡得好,我吃着只觉得口齿留香,甚是清新呢。”琇書網
沈夫人扯了扯嘴角:“能入得了你的眼也不错了。”
略顿了顿,她又说,“我怎么听说这几日你闹得人仰马翻的,外头的下人们都叫你打了一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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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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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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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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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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