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定之后,便是双方交换庚帖。
这一日,丹娘特地换了一身喜庆的华服,早早登门拜访。
见她的便是章小姐的母亲,也是章府里的当家主母,章夫人。
章夫人生得不算十足的美丽,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子久居上位的淡定气质,反倒叫她生出了几分从容。
这样的气质叫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丹娘淡然地行礼后,双方纷纷落座。
让茶后,章夫人嘴角微动:“你可知,此番之举该由你婆母出面方是正理。”
“婆母病重,实在是出不了门。”
章夫人听了丹娘的话,似笑非笑:“如今这时节温暖得很,怎么你婆母反倒身子骨不好了,是该好好养着了。总……没有大碍罢?”
“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不妨事,就是见不了风,这一吹风啊就头疼得不行,连床都下不了。平日里倒是能吃能喝的,瞧着也无妨,就是不能出门。”
丹娘无奈地笑笑,“若非如此,怎么都该是我婆母亲自登门才是。”琇書蛧
章夫人嗤笑两声:“若真是换了你婆母来,怕是不愿登我家这门吧。”
“这恐怕由不得她了,因为出面的人是我。”丹娘勾起殷红的唇瓣,“往后夫人您也只管问我说话便是,必不叫章家小姐受委屈。”
章夫人有些惊愕。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半点不迟疑,竟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虽说这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章家可丢不起这个人,但作为母亲,章夫人如何舍得?她也是当家主母,也有了儿媳妇了,深谙内宅之道。
她太明白若是一个婆母想要刁难儿媳,多半都是能成的。
章家姑娘是她唯一的嫡女。
也是章家这么多儿女中,最得章家长辈疼爱的孩子。
若是这般进了沈家的大门,日后被沈夫人为难,她如何舍得?
这便就陷入两难了。
也难怪章夫人今儿见了丹娘,脸色不悦。
丹娘笑道:“如今我也是为人母的人了,虽说我家那姐儿还小呢,离着出嫁还有十来年,可总归能将心比心,若是换成是我,必然会比夫人您更坐不住,怕是早就不管不顾闹到人家门口去了。”
闻言,章夫人总算笑了。
这笑容瞧着比方才真心多了。
丹娘又道:“夫人您顾虑这般多,无一不是一副慈母心肠,更是为了全府上下的名声……是丹娘自愧不如了。方才我说必不叫章家姑娘受委屈,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
她眸光盈盈,唇畔如春,这么一笑当真春华灼灼,明艳不可方物。
章夫人想起徐夫人的话,心头微动。
再瞧瞧眼前这年轻的主母这般自信从容,她也信服了一二。
能将自己婆母困在府里,还能将事情办得这般漂亮的,这抚安王府的女主人果然有点本事。
她垂下眼睑细想了一会子,便将这些关键都想通了。
丹娘从章家出来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依旧是回沈府,只不过这一回她的脸色放晴,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回沈府后,她略微理了理衣裳,便去了沈夫人的院内。
沈夫人已经被困住七八日了。
最初的时候还能闹腾着,但到底年纪大了,这么闹下去自个人身子吃不消。
又瞧瞧丹娘只是困住她,并未苛待于她,一应吃穿嚼用都是挑最好的来,甚至还比她当家的时候更优渥。
短短几日下来,就连陈妈妈都被养胖了一圈,两个人瞧着肤白圆润,哪有半点生病的模样。
见丹娘进屋,沈夫人立马丢下脸来:“你还晓得来?”
“来拜见婆母,给婆母请安是儿媳分内之事。”丹娘轻笑道,“母亲,多日不见,您瞧着气色好多了。”
沈夫人对上这张脸,真是气得胸口发闷。
偏偏对方半点没有心虚,一切都落落大方,好像都是她沈夫人的错,与丹娘没有半分关系。
“哼!你预备锁着我的院门到何时?”
“明日一早,您便可出门了。七日后下聘,交换婚书,今日庚帖已经换好,我特地请了宝华寺的师父来,想必两个孩子的八字应是不错的,必然能合得来。”
丹娘一边轻笑着,一边淡淡说着。
殊不知这些话听在沈夫人的耳朵里,犹如响起个炸雷。
她愣在当场,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你说……谁要成婚了?”
“哎哟,您瞧我这记性,这几日都忙晕了要,到了母亲跟前,我急着把这好消息跟您说,反倒是忘了最要紧的。就是咱们家三弟的婚事呀,我已经替您出面了,如今小定已下,庚帖已换……”
“你、你再说一遍!!谁的婚事?”
沈夫人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丹娘又质问了一遍。
“三弟沈桦,要娶的自然是章家姑娘。”
丹娘的话成功激怒了沈夫人。
她扬手就是一巴掌落下来。
但丹娘轻飘飘地躲过,还满脸惊讶:“母亲,您身子还未好全,切莫动气,更不该这样随随便便就要抬手打人,若是伤着了自己可怎么好?”
“陈妈妈,还不快点把太太扶进去?这几日更要好生照料着,千万不可叫太太劳累着。”
沈夫人这会子已经气得脸色惨白,心口疼得发紧。
“好你个宋丹娘,如此擅自做主,你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不成?!你个下三滥的东西,本就是登不上台面的庶女,我沈家愿意要你,是你修了几辈子的福,你怎么敢,你、你……”
沈夫人抖着手,一把推开陈妈妈尖叫起来,“快点找执笔先生来,我要、我要亲写了休书,把这目无尊长,忤逆不孝的东西撵出门!!”
她的声音凄厉尖锐,听得人耳膜都一阵发麻。
跟在丹娘身边的尔雅和南歌都吓了一跳。
她们下意识地想护着丹娘,生怕那沈夫人一个不稳冲过来。
丹娘却不慌不忙。
她轻轻放下茶盏,抬眼冷笑:“太太,敬重您是长辈,可您可不该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外说,得亏这屋子里没外人,要是叫旁人听见咱们沈府的太太说话这般没遮没拦,丢人的可是咱们全府的人。”
“你……”
“我差点忘了,太太怎么会在意其他人的颜面呢,只要大房这一头荣华富贵便行了,一个文臣嫡女,一个是深得琼妃娘娘疼爱的县主,你自然愿意给后者做婆婆喽。”
说着,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若我在您跟前是个下三滥的、登不上台面的庶女,那您在人家县主跟前算什么?嗯?”
这话再一次成功激怒了沈夫人。
她不顾一切冲过来,闹得是钗环散乱,一片狼狈。
陈妈妈拉都没拉得住,眼睁睁瞧着沈夫人扑过去!
丹娘直接捉住沈夫人的胳膊,将她按在了旁边的软榻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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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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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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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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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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