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听出了明姨娘话里有话,抖着嘴唇问:“你这是何意?”
“何意?”明姨娘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奶奶您冰雪聪明,从前在娘家时便是出挑的伶俐,怎么如今还问起傻话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这话的意思便是——若是荣昌候府不在了,咱们不论主仆都要倒霉,当然是一同陪葬。”
杳娘:“不,你方才不是这个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了!!”
可无论杳娘如何逼问,明姨娘就是不说一个字。
杳娘的手都扇疼了,最后还是没能撬开明姨娘的嘴巴。
万般无奈下,她只好命人将明姨娘送去柴房关押起来,没有她的命令一概不准放人。
整个屋子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杳娘很清楚。
若是这一回不能安然度过,怕是往后的苦日子会跟海水一样绵连不断。
想当初,宋家蒙难之时,她已记事。
下头几个弟弟妹妹们倒是记得不太清,但杳娘却清晰的记得,她是如何从丞相府的嫡长女一下子沦为戴罪之家的女儿的,这里面的差距之大,至今想来杳娘都一阵胆战心惊,透骨彻寒。
也正因为如此,杳娘自小便在爹娘跟前乖巧尽孝,是除了自己弟弟们之外,家中最受宠爱的孩子。
杳娘很清楚,家业就这么点,若是均摊到每个人头上,那岂不是更寥寥无几?
即便落魄,她也要做家中最受重视的那一个。
杳娘做到了。
她不但成功赢得了父母的疼爱怜惜,还借着这股东风替自己谋了个好婚事。
原本想着嫁过来后,她能牢牢抓住丈夫的心,从此往后府内府外一手抓,红红火火、安安稳稳地过富贵日子,没成想……丈夫谢诗朗根本不吃她这套,杳娘顿时没辙了。
时光匆匆,一晃数年过去。
杳娘并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惬意生活,反而闹得如今夫妻反目,她身边最最信赖倚重的大丫鬟也与自己离心,仔细想想,她颇感无奈,甚至有种悲凉之意在心底蔓延。
要说她与明杏,却是自小一同长大。
小的时候更是一块吃饭,一处睡觉,虽说是主仆,但情分上更多却像是姊妹。
不过后来渐渐长大了,家中又蒙难,杳娘才明白了自己与明杏身份地位的不同。
在她看来,明杏作为自己身边第一人,后又是她做主开脸,让明杏给爷做了姨娘,保全了一辈子的衣食无忧,为何……会闹到今日这般模样?
杳娘想不通,愣愣地坐在窗前良久。
直到外面的丫鬟进来通传,说是谢侯夫人想见她。
杳娘忙不迭收拾了一下,赶紧去了婆母的屋内。
一到跟前,就看见大房的嫂子哭得肝肠寸断。
上次被狠狠教训后,云氏也是好不容易才回到侯府的。
自此,她小心做人,本分做事,处处体贴照拂,倒也赢得了不少美名。本以为自己就能这样安安稳稳下去,待到自己丈夫承袭了爵位,她就是府里的侯夫人,到时候也能扬眉吐气了。
谁知……晴天霹雳,来了这么一遭。
云氏坐在婆母身边,帕子都哭湿了:“母亲,您好歹拿个主意呀,咱们如今可怎么办呀……”
谢侯夫人早就心慌意乱。
听到大儿媳这般话,她只觉得一口气堵上来,不上不下的,憋得她难受至极。
她要是知道怎么办,也不用眼下这般着急跳脚了。
索性无视了大儿媳的眼泪,她看向杳娘:“你前些日子送了封信出去,怎么说?”
杳娘吃了一惊。
她立马明白阖府上下,到处都有婆母的眼线。
“信是送去我娘家的,这些天过去,我娘家肯定知晓了,我那七妹妹也必然得了音信。”
杳娘顿了顿,“只可惜,他们恐怕没法子送消息进来……若是能通个书信——”
话还没说完,谢侯夫人就摆摆手:“如今这个光景,千万别送什么书信,万一落到有心之人的手里,再大作一番文章,到时候咱们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琇書蛧
杳娘咬着下唇,点点头,不吭声了。
她到底年轻,又没有真正处理过这种事情,哪里能给出什么更好的答案。
谢侯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如今看守咱们府门的已然不是羽林卫,是孙提督手下的人,只要不是羽林卫……事情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谢侯夫人早年与孙提督的内人是手帕交。
当年,孙提督还欠了他们家一个人情,今日刚好派上用场。
谢侯夫人将自己的计划与两个儿媳说了一遍,然后道:“若是能打点妥当,还请你七妹妹务必过府一趟,有些话还需当面说清楚才好。”
如今外头是个什么光景,她们一概不知。
府门被封,男人被抓,只剩下满门女眷终日惶惶不安。
杳娘点点头,双手却忍不住捏紧了帕子。
她是迫切希望丹娘来一趟,但又很怕丹娘会拒绝。
毕竟……她们可不是一母同胞的姊妹。
丹娘那个性子……还真是说不准。
夜深了。
烛火一盏一盏地熄灭下去。
很快,整个荣昌侯府就安静下来,或者说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安静若是在寻常时候,只是睡梦最好的衬托,可是现在……阖府上下没几个人能睡得着的。
谁也不知道,第二天起来会不会得到满府问斩的旨意。
那滔天未决的圣怒就像是悬在他们每一个人脖颈上的闸刀。
杳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海中始终浮现的都是过往经年她与丹娘相处的点点滴滴。
越想越觉得恐慌。
早知今日,她当初说什么也要和丹娘好好培养姊妹情分,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被动了。
忽然,她觉得一阵凉风拂面而过。
下意识地睁开眼,眼前一个黑影出现,吓得杳娘差点尖叫。
可对方早就猜到她的反应,比她更快一步捂住了她的嘴,道:“别怕,是我。”
那声音轻柔冰冷,仿佛带着薄薄的凉意。
这是——
杳娘瞳孔一紧,忙不迭地坐起身子:“丹娘?!”
“嗯。”丹娘点点头。
黑暗中,杳娘看得也不是很真切,只能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依稀看见丹娘那清冷的脸庞,还有那双明澈的眼眸。
乍一见到她,杳娘泪如泉涌,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紧紧抱着丹娘,将所有哽咽都咽了下去。
丹娘被她抱了一会儿,才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叫上你婆母,我有话要说。”
“不要掌灯,让她们悄悄地来。”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杳娘快速擦干眼泪:“好。”
很快,得了信的谢侯夫人便匆匆而来。
杳娘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烛灯。
在浓郁的夜色中,这一盏烛灯根本照亮不了太多。
那朦胧的光线刚到窗外就被黑暗吞噬了。
借着昏暗的烛光,杳娘看清了眼前来人的面孔。
但见她面容沉静,眉眼如画,那一身黑漆漆的劲装看着雷厉风行,颇有几分凌厉之态。
这是丹娘!
却是她没见过的丹娘。
“人都到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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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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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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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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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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