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绞着帕子,目光无助又焦急地看向外面。
那是……杜华的声音。
丹娘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这么说来,杜华是在与沈寒天争吵喽?
真是奇了怪了,她还以为自己的性子会耐不住,先跟这些人翻脸呢,没想到她表现得很不错,高分过关,倒是沈寒天那头出了岔子。
她不慌不忙擦了擦嘴角,问:“外头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沈寒天声音淡淡响起:“妹夫不必这样说,也莫要拿这话来激我,你所谋之事,沈某办不到,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办不到?你分明就是不想帮忙!”
杜华火了,声音越喊越大,“沈迎安可是你亲妹妹,我是你亲妹夫,你就这般狠心绝情,连个面子都不给,我所求之事不过是在我原职位上再提个半级罢了,于你而言不过是顺水人情,你年前帮那林府也谋了半级的提升,为何到了自家人便不成了?”
“沈寒天,你是打心眼里的瞧不起我们这样的穷亲戚!”
“好好,原是我们高攀了,你沈大人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我们哪里能比得上。”
一句接一句,当真说得越来越难听。
丹娘缓缓起身,往门口一站。
不远处的圆拱门处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不是别人,正是杜华。
而另外一个,一袭绛蓝宝石纹的长袍,将他高大的身形全都舒展开来,背着手直视前方,好一副玉树临风的贵气公子哥模样,偏偏沈寒天又在朝中浸润了些日子,身居高位,难免带了些旁人没有的气势。
淡然清冷,威慑迫人。
他淡淡道:“妹夫此言差矣,林府那位公子的提拔是圣上钦点,与我可无关,我不过是将他历年来的政绩呈表御前罢了,若是妹夫也有这方面的政绩,我定亲手替你书写这一份呈表,定让圣上头一个看到。”
这话说得杜华哑了嗓子。
丹娘嗤笑两声。
她没有遮掩,笑得很清晰。
声音传出去,杜华也听见了。
他恼羞成怒:“谁笑了,方才是谁在笑?!”
她缓缓跨过门槛,立在一片艳阳中,灿灿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照出一水的润白粉嫩,好似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瞧着就令人爱不释手。
偏偏如此娇嫩的一张脸上却有一双明若寒星的眸子,眸光深邃如墨,静静地盯着杜华。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硬生生看得杜华背后川一阵冷汗津津。
丹娘这才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妹夫,今日元宵多好的日子呀,你偏要闹得大伙儿连饭都吃不安稳,安的是什么心?”
杜华还记得当初她在自家威风的模样,硬生生压了他一头。
如今再见到,当真是新仇旧恨一股脑涌上心头。
“嫂子这话有失偏颇,什么叫我安的什么心?我不过是想请大哥帮个忙而已,我们这般亲近的,他为何总是推三阻四?莫不是……不想认这个妹妹,也就不想帮这个忙吧。”
杜华冷哼,冷冷的视线看向丹娘身后的屋内。
丹娘正色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当立志于当下,靠自己一番作为闯出个名堂来,不论习文从武,也该是响当当的男子汉,若是家中有人帮扶,那便是福泽加身,是修来的福气,可若是家中无人,难道也像妹夫这样怨天尤人吗?你这般做派,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叫人家笑话我沈家?”
“说不准还不止是笑话呢,不帮忙就叫你吵吵嚷嚷成这样,若是帮了忙,你这般张狂的性子如何与他人共事相处?若是他日有个不快活,也如今日这般闹开,到时候穿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岂不是我们所有人都要被你拉下水?”
“再不说……我们都帮不上忙这话了。”
她冷冷勾起嘴角,“方才你大哥也说了,官职评定一事乃圣上决定,他一个领着朝廷俸禄的官儿如何做主,妹夫倒是口气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却不知……这可是杀头的死罪,还是说——这话的是你杜家传出来的,故意要祸害咱们沈家?”
“你、你……我何曾这样说了?”
杜华这下彻底慌了神。
这顶帽子太大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见都面色如锅底。
“你莫要浑说。”沈夫人急了。
丹娘幽幽回眸:“如何浑说了?儿媳只是将这些事明明白白、完完整整地都说出来,今日在府里宴饮的都是自家亲戚,既然妹夫能这般指到大舅哥面前胡咧咧,我为何不能把这些话都坦白了讲?”
“儿媳生平最不喜的,就是叫人误解了意思乱传话,回头说出去还道是咱们沈府的不是,咱们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如今日子方才好了些,便又要这般作死不成?”
她冷哼两声,“杜妹夫,这事儿是成不了的,你哥嫂子没这么大的能耐,都是替圣上办事,拿着俸禄吃着皇饷,谁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替你做这个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杜华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他恨恨地瞪了丹娘一眼,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这下反而显得还留在席间的沈迎安很是尴尬窘促。
丹娘与沈寒天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两人说了两句话,彼此又各自回席,继续宴饮。
丹娘举杯笑道:“方才是我年轻沉不住气,倒让诸位长辈看笑话了,是我的不是,我自罚一杯,还请长辈们看在我年轻脸皮薄的份上,宽容些个。”
她一饮而尽,顿时脸颊如春雨桃花,娇艳异常。
对比之下,沈迎安的那张脸越发惨白,白到发青。
众人都有了台阶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纷纷笑着附和,这一支小插曲就这么就去了。
只是沈夫人嘴角的笑容远没有方才得意。
丹娘只瞅了一眼,就当做没看见,继续吃吃喝喝。
宴饮结束,她特地等在了门外。
沈迎安出来时,她将人请到了一旁的廊下。
“你如今在杜府里过得如何?”丹娘直言不讳,“当着我的面,也莫要逞强了,实话实说吧。”
沈迎安双眸抖了抖,很快蓄满了泪。
那泪光点点,碎成一片一片委屈和无奈。
她哽咽着用帕子挡了挡口鼻道:“我也不知……我这日子是好是坏。”
她刚想与丹娘仔细说说,却不想身后跟了个婆子过来。
一见那人,沈迎安顿时不敢吱声了。
“给大奶奶,姑奶奶请安,姑奶奶,太太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还有些事情须得提点你。”婆子笑道。
沈迎安茫然地看了丹娘一眼,福了福:“母亲叫我过去,我先走了,嫂子……改日我再登门拜访,回头咱们姑嫂二人好好说会子话。”xiumb.com
丹娘虽有不忍,但也不好拦着,点点头道:“你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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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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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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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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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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