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孩子,数年不见都这般大了,正当一表人才,可定了婚事不曾?”
丹娘闻言,垂眼轻哂——果然,不管在什么朝代什么时候,这家中长辈开口第一句总是问婚事,到哪儿都免不了俗。
望哥儿笑着顺势起身:“难为姑奶奶想着,哪里就有那么好的事呢,我不如大表哥有福气,早早就娶了妻房,侄孙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不妨事,不妨事,你既来了我这儿,就把这儿当作自个儿的家,也是不容易的,一路奔波才赶到这儿。”沈夫人扬起声音,“春月,赶紧的,再添一双碗筷来。”
春月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望哥儿在一众媳妇惊讶的目光中坐在了沈夫人的身边。
他的另外一边就是丹娘。
原先丹娘也想避一避的。
可一抬眼,是夫妻关系不睦的王氏,还有妯娌里排行最小的章氏,另外一个翁元雁更是外人。也不知怎么的,沈夫人这么一操作,原本在抚安王府做客时十分放得开的翁小姐,这会子倒是害羞了,躲得远远的。
这当口,丹娘也不好叫人家过来坐着,也太刻意了。
不过思绪飞闪,那望哥儿已经靠着丹娘坐下了。
丹娘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近身伺候的南歌也一言不发地过来,挡在了她与那望哥儿中间,给她布菜盛汤,随后还端起了一碟子鱼肉细细挑起鱼刺来,俨然是不打算离开的意思。
望哥儿笑道:“见过婶子。”
丹娘莞尔:“好说,我今日也算开了眼了,也是托了太太的福了,今儿也能做个正儿八经的长辈,倒是稀罕。”
沈夫人跟着弯起眉眼:“你哪里不是长辈了,这个家里就数你最没大没小,谁都管不住你。”
说是玩笑话,这话里的阴阳怪气该听懂的都听懂了。
席面上多了个男人。
哪怕是顶着晚辈的头衔也还是叫人不太舒服。
没有沈夫人发话,王氏和章氏又不好开口说走,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不一会儿,那红烧的獐子肉就端上来了。
整整煨了一个砂锅,两个婆子把着手地端了上来。
盖子一开,水雾缭绕,浓香扑鼻。
王氏和章氏眼睛都亮了。
丹娘也闻着痛快,忍不住食指大动。
沈夫人道:“这些个厨房里的下人平日瞧着不得用,我也懒得管教,今日怎么的,突然有了这般能耐本事,这一砂锅炖了的还怪香的,待会子你们少不得要多吃几碗,甭跟我客气。”
望哥儿赔笑道:“姑奶奶都是自家长辈,在姑奶奶跟前,侄孙才不会客气,只是莫要惹得几位婶婶不快才好。”
“她们呀也都是自家人,你且放宽心。”
话音刚落,望哥儿瞥了丹娘一眼。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一眼,满是试探的蠢蠢欲动,似乎带着欲语还休的柔情蜜意,当真看得丹娘心头警铃大作。
不会吧……她和这个望哥儿之间还差着辈分呢。
很快,丹娘就知道自己不是乱想了。
那望哥儿是个自来熟,殷勤备至地起身帮忙布菜。
若是沈夫人推辞,他便摆出一副孝顺晚辈的模样,倒让众人开不了口,也就随着他去了。
他好似一只花蝴蝶在席间穿梭。
一会儿给王氏章氏分了肉汤,一会儿又舞到沈夫人跟前来说两句亲热孝顺的话,最后才到丹娘身侧,拿起铜勺就给她碗里添了一块炖得浓油赤酱的獐子肉。
“不知婶子爱不爱吃,且多用些个。”
他说话时刻意压低了身子,好像就贴在丹娘耳边似的。
没等丹娘反应过来,他又迅速离开,脚下却又不安分起来,轻轻踩着丹娘的鞋边,若有似无地用了点子力道。
不疼,但隐隐透着压力。
更像是一种更具象化的暗示。
丹娘心底冷笑,不慌不忙地抽回自己的鞋子,反脚一下狠狠踩在望哥儿的脚趾头上。
她对力度距离的把控几乎完美。
只不过比望哥儿方才的试探多了那么一点点,却刚好能将他的大脚趾头整个踩住。
这一瞬,她几乎用了半身的力道。
望哥儿前一刻还在喜笑颜开,周到非常,后一刻惨叫一声,差点把手里的碗碟都摔了。
众人被唬了一跳。
丹娘也不着痕迹地将动作藏在了裙底之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惊讶地回眸:“望哥儿这是怎么了?想必是烫着了吧?”
望哥儿这一下摔得可不轻。
那被踩的脚趾还疼得他头皮发麻,摔得屁股上也一片火辣辣,在众女眷跟前这般出丑,即便他是晚辈也招架不住,一张俊脸涨得通红,额头上一片细密的汗珠。
沈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是怎么了?”
咬着牙强撑着站起身,望哥儿勉强笑道:“许是方才烫着了一下,不妨事的。”
“就算烫着了,你也没必要这样大喊大叫的,我还道你整个人掉进锅里了呢。”沈夫人颇有点埋怨。
话不能说得太过,免得叫其他人听出端倪来。
她很快收敛住,晓得愈发和煦:“好了,赶紧坐过来吧,你也是的,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却抢着做这些个丫鬟的活计,也就是你这几位婶婶使唤你,换成旁人,你怕是再也不依的。”
望哥儿扯了扯嘴角,再也笑不出原先的风度:“姑奶奶说得是。”
丹娘慢条斯理吃下一块獐子肉,笑道:“今日多亏了太太了,叫我大饱口福,真是好吃。”
“你喜欢就好,等回头瞧瞧厨房还有没有剩的,你也带回去叫寒天也尝尝鲜。”
“好。”
丹娘才不推辞。
吃罢了饭,几人说笑一番后,各自离去。
丹娘还要去跟两位弟妹说话,沈夫人也不息的留她,摆摆手只让她去了。
她们一走,她便沉下脸来,如冷电一般的视线扫过望哥儿:“你方才怎么回事?”
望哥儿有苦难言:“姑奶奶有所不知,方才、方才我叫人踩了一脚,怕是骨头都被踩断了。”
“你刚刚就站在她身边,难不成是我踩的你?”
“自然不是姑奶奶,想必是那婶子做的……”
望哥儿声音越来越低,心虚不已。
沈夫人冷笑连连:“怎么,你怕了?今日瞧见她的模样了吧,颜色如何?可还满你的意?”
闻言,望哥儿又止不住心痒难耐。
丹娘那清艳无双的脸蛋,当真如美玉生晕,一颦一笑都美得叫人痴迷。
“满意,自是……满意的。”
另外一边,丹娘与王氏先送了章氏回自己屋里。
章氏有孕,刚用了饭,正倦态得很,拉着丹娘的手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妯娌二人才分开。
王氏把丹娘领到自个儿的屋内,丫鬟奉茶。
“嫂子且歇歇,等消食散了闷气再走也不吃,吃饱了就坐车,那颠簸得岂非难受?”
丹娘道谢。
正说这话,外头的婆子领着松哥儿进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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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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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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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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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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