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她满脸是泪,目光决绝,似乎已经狠狠下了一番决心。
要知道,他们成婚至今,一直都和美顺遂。
纵然日子过起来有时候有点磕磕碰碰的,但那也是小事,谁家两口子过日子不拌嘴,没有矛盾的。
和离二字,哪里是那么轻易可以说出口的……
即便是宋竹砾,这一刻也有些茫然,一时间怀疑起自己原先坚持笃定的一切。
眼前的一幕和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交相重叠,一阵憋闷又苦涩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先是涨得胸口生疼,紧接着又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根本出不来。
耳边都是妻子的抽泣声,他眼前黑了黑:“若你意已决,那……就随你。”
原本还堵着一口气的金氏,闻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两行绝望的清泪簌簌滚落,那未施脂粉的脸上瞧着满是惊愕与憔悴,她肩头一沉,整个人都垮了下去,瘫坐在地上。
这一场夫妻间的对决最终没有赢家。
最后,金氏是被纪妈妈给扶着回到自己屋里的。
坐在桌案旁,她再一次泪如泉涌。
这一回是真的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妈妈,你说……我这要如何是好?他当真是着了心魔了,什么好赖话都不听。我原先还以为他会看在我与孩子的份上,能稍稍回头,哪怕一刻也好啊,如今……却叫我自己成了个大笑话。”
她边哭边笑,半个身子几乎靠在纪妈妈怀里。
纪妈妈又是心疼又是气闷,不断地安抚着:“姑娘,您就不该跟他瞒着,有什么话一股脑捅到老爷太太跟前去就是,横竖这事儿也不是您能料理得了的。”
“可若是这样,我与他的夫妻情分就全完了。”金氏用帕子捂着脸,一阵绝望。
说到和离,不过是以退为进。
只可惜这效果不如预期,她当然失望透顶。
失望归失望,还是要面对现实,金氏再一次陷入两难的境地,一边是固执到难以理喻的丈夫,一边是岌岌可危的家族乃至自己孩子的性命,她的一颗心都要碎了。
正觉得暗无天日的时候,纪妈妈一句话叫她如梦初醒。
纪妈妈道:“这事儿本就是他们宋家自己的事情,没道理就您在这里抹眼泪担惊受怕的,您可以不告诉老爷太太,免得叫姑爷觉着是您在背后嚼舌根,但……宋家能主事的,又不是只有老爷太太。”
金氏眼前腾地一亮。
要说宋家如今能主事的,除了宋恪松之外,还有老太太。
嫁出去的几个姑子里,唯有抚安王府的沈大奶奶最能说得上话,且最得宋老太太的欢心。
金氏捏紧了帕子:“说得没错!”
金氏下帖子去请时,丹娘还在想怎么把这件事捅到明面上来,至少要在他们一家子当中说开了,这总蒙在鼓里叫个什么话?
金氏的帖子正中下怀,来得刚好。
丹娘略收拾了一番,第二日就让门房套好了车,一早料理了庶务就出门了。
这一趟依旧是打着回娘家看望的旗号,她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
走马灯似的先去拜见赵氏,芮氏,又去了老太太处,屁股都没坐热呢,她就紧赶慢赶地跟老太太一五一十全说了。
原本老太太许久不见心爱的小孙女了,备了好些果子吃食、新鲜玩意,还把丹娘当成那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谁知听了丹娘一番话,她温厚慈爱的脸庞仿若笼上了一层寒霜。
“此话当真?”
“是寒天与我说的,想来错不了。”
沈寒天是什么人,老太太心里也清楚。
到底跟着一道住着这么久,这孙女婿有多稳重,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的,兹事体大,也没有拿一家老小的脑袋开玩笑的道理。
沉默片刻,她立马道:“你赶紧去你三嫂子处瞧瞧,今儿你是应了她的邀才来的,礼数不能费。”
丹娘轻笑:“孙女晓得。只是有件事,孙女还想先跟老祖宗说一声,免得到时候您受惊。”
宋府内,一处园子郁郁葱葱,即便已经是深秋时分,这里依然生机盎然,一瞧就是专人仔细打点过的,这布景装饰,一寸一步皆有讲究。
正对着园子的窗户敞开着,窗槅支开了一半,徐徐凉风裹挟着秋日里的暖意送了进来。
那茶案上摆着一水儿嫩绿的茶壶杯盏,仔细瞧瞧,都是外头看都不曾看过的定窑出品。
金氏就坐在桌旁,时不时焦急地望着窗外,又生怕自己表露得太过着急,叫旁人看出来,又不得不收回视线,装作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模样。
忽而,见那门外传来说笑声,正是金氏派去相迎的纪妈妈回来了。
声音越来越清晰,只觉得眼前一闪,那轻盈纤细的身影映入眼帘,金氏眯起眼睛瞧着,顿觉松了口气,赶紧满脸堆笑迎了出去。
“七妹妹好,当真是许久不见了,妹妹瞧着越发滋润,倒衬得我像是快不中用的老皮子了。”金氏快人快语道。
“瞧瞧我这嫂子这张嘴,分明是她过得比我还滋润,却学那猪八戒倒打一耙,我这夸了你,心里还不得劲呢。”丹娘爽朗笑道。
金氏将人迎进了正厅,亲自给丹娘倒了茶。
一旁的丫鬟们见状,乖觉地上了茶果盘子来。
丹娘仔细一瞧,竟然是个金灿灿红艳艳的八宝盒子,里头一色两样放着各种干果点心,共十六样。
围在中间的那一个圆形的盒子里,放着的却是丹娘从未见过的糕点,一块也就拇指盖那么大小,泛着黄澄澄的色泽,瞧着像是炸过的,仔细一闻浓香馥郁,很是香甜。
见丹娘好奇,金氏笑着解释:“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妈妈做的,就叫个秋果子,本就是现而今这个季节吃的。”
“那是嫂子疼我,我有口福了。”
“就着香茶细细品,那才有味呢。”
姑嫂二人边说边吃,倒也快活轻松,只不过两人心里都藏这事儿,金氏远不如丹娘大气有魄力,又事关安危要害,说了一会子,她就有些撑不住了。
丹娘索性直言不讳:“嫂子难得给我下帖子,想必是有什么事儿,咱们都是一家人,但说无妨。”
金氏踌躇着:“那我就……就说了!”m.χIùmЬ.CǒM
她咬咬牙,打开了话匣子。
一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吞吞吐吐,不敢言明,可说到后头,她情绪上来了,激动中夹杂着委屈,反而能一气都倒了出来,叫丹娘听得明明白白。
一口气说完,她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也不怕妹妹你笑话,前几日为了这事儿,我与你哥哥闹到都快和离了,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一根筋,死活不听劝!”
丹娘面上波澜不惊,心底早就将这位三哥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在人家皇帝敏感的神经上来回蹦迪,真是会脑袋再生之术,不怕死的呀!
咬咬牙,她垂下眼睑,将话在肚子里滚了两遍,问道:“三哥何时回来?”
“他早得很,怕是要等到下午晌才能回。”
“那好,嫂子领路,带我去三哥哥的书房看一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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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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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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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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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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