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朝着里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柔软的床幔,那柔和的光泽隐隐约约泄露了一丝进来,在上头被分成了无数光丝,随着轻轻的晃动而浮想联翩。
此刻,她根本无暇欣赏这一切,只觉得身后一片火热。
那是男人的胸膛正紧紧贴着她的。
隔着薄薄的布料,根本不能抵挡那专属于沈寒天的热切体温,一点点爬上她的肌肤,逐渐笼罩全身,难分彼此。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想要躲得远一些,可这床笫之间,不过方寸之地,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况且,她只要稍稍有点动作,这男人紧紧箍在她腰间的大手就会轻轻使劲儿,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埋得更深一些。
这样还让她怎么睡觉?
无奈之下,她只好轻声说:“你弄疼我了,轻点儿力道。”
“噢。”他应了一声,是有松开了些,但很快又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丹娘无语,只好不再动弹,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眠。
朦胧间,耳侧轻痒,好像有人跟她耳语了什么,但她实在是太困了,眼皮沉沉,根本抬不起来,口中呢喃了两句,终究眼前一片漆黑,就这样陷入了梦乡。
这几年的恩爱夫妻,这稳当踏实富足的日子,足以让她放下警惕。
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如惊弓之鸟,连一整夜都睡不安稳。
或许是有这个男人在身侧,这份安全感尤为浓烈。
即便丹娘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改变。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逝,也如流水,将人冲刷成岁月沉积后的模样。
一觉醒来,沈寒天已经出门去了。
挂在床头的羊角灯微微亮着,却亮不过外头渐渐明亮的天光。
吱呀一声,门开了,空气中透进来些许微凉的气息,紧接着丫鬟们细碎的脚步声鱼贯而入。
她们已经很小心了,轻手轻脚的。
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听不出什么声响。
也就是丹娘了,五感过人,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来的是谁。
新芽将手里装着热水的铜盆放好,把搭在胳膊上的几条巾子按照规矩挂在架子上,她做这些事儿的时候,尔雅也没闲着,手里提着一壶热腾腾的甜枣茶,利落地打开那几个白瓷小罐的盖子,取梅子粉、杏仁片、陈皮干等物,瞧着那茶水热度差不多够了,再依次放入。
素白的小手捧着茶壶轻轻晃了晃,又低头闻了闻那理由弥漫而出的酸甜香气,不过这会子的功夫,尔雅的掌心都叫这热度染得微红。
她自己却浑然不知似的,笑眯眯地将茶壶放在了银铫子里,那银铫子里头储着温水,搁在那半烧红的碳炉子上暖着,待丹娘起身洗漱后,可一边梳头一边用着,既甜蜜又暖和。
在这已经初显凉意的秋日清晨里,绝对是一种绝妙的享受。
丹娘早早就闻到了这茶的清香酸甜。
待书萱过来捞起床帘时,她已经起身了。
更衣洗漱,一番收拾用过早饭,她便开始理事。
刚忙活到一半,外头来人,说是沈府的陈妈妈来了,太太给丹娘送了东西过来。
丹娘忙笑得热乎:“赶紧请进来。”
陈妈妈到了跟前,明显笑得比之前更亲热和气。
丹娘腹诽:到底是实打实的银子砸下去了,就是有效果。
她收敛思绪,笑道:“不知太太差妈妈送了什么东西来,这样一大早的,怕是早饭还没用就出门了吧,难为妈妈跑这一趟。”
陈妈妈忙道:“大奶奶说哪里话,老奴替太太做事跑腿也是应该的,前些日子二爷得了一批新料子,说是打南边雷州送过来的葛布,当真是细美柔滑,用来做外罩的衫子最合适不过了,太太说了她年纪大了,也穿不得那些个鲜亮的,没的出去了叫人家笑话。”
“这不,太太便让下头的人选了一部分出来,给大奶奶、二奶奶还有三奶奶各自分了一分,这几匹是太太特地吩咐了送来给大奶奶您的。”
陈妈妈利落地说完,便朝着身后捧着布匹的丫鬟看了一眼。
丫鬟上前。
新芽也往前两步。
停在了丹娘半米远的地方,新芽掀开了笼在上头的棉布,露出底下那三匹料子。xǐυmь.℃òm
丹娘细细瞧了,还抬手摸了摸,忍不住赞道:“太太果然还眼光,这料子还真不错,我听说葛布很难得,即便有也架不住这路遥水远的过来,是以圣京这边都以蜀地出产的料子为主,这葛布我瞧着新鲜,当真得趣,瞧瞧这嫩嫩的橘色,哪里得来的,竟能做得这般鲜亮好看,再寻了那上好的绣娘来绣上花鸟纹案,穿在身上,岂非美呆了?”
陈妈妈见她是真的欢喜,也忍不住加深了笑容:“大奶奶说的是,与太太说的一样呢!”
“我这儿就有这么多,两位弟妹处呢?”
“大奶奶放心吧,太太是一视同仁的。”
丹娘勾起嘴角,白皙的脸颊处荡漾着两朵甜蜜的梨涡:“那我就安心了,尔雅,领妈妈下去吃茶吃果子好好歇一会儿,新芽,你去寻顺昌家的,回头开了库房也挑些好的料子叫妈妈带回去。”
陈妈妈刚要拒绝,她又转脸对着轻笑,口中说的轻柔温软,可半点没有让对方拒绝的余地:“这也是我的一份心,都是一家子常来常往的,总要这般才好长久。妈妈也是,大老远来了一趟,若是连杯茶都吃不上,岂非叫人笑话我抚安王府没规矩?”
陈妈妈一听,忙不迭地应了。
尔雅:“妈妈,请随我来。”
陈妈妈还想说什么,但见丹娘已经拿起旁边的账本和对牌,还要继续忙活的样子,她也只好先把话咽了下去。
尔雅在前头带路,她紧紧跟在后头。
将人领到了旁边的一处小花厅。
里头窗槅敞开,清风送入,那一方玲珑八宝的红木高脚花架立在角落,上头端放着一只白瓷青花的花瓶,里头插着好几支陈妈妈叫不出名儿的花朵,含苞欲放,娇粉红艳,一眼望去叫人心情大好。
正呆呆看着,尔雅已经上了茶水果子来。
“陈妈妈快请用,这些可是咱们夫人今儿一早让厨房备的,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呢,尤其是这一碟子椒盐酥,又酥又脆又咸又香的,与咱们平日吃的果子糕饼不一样,妈妈你既来了,可一定要尝尝。”
“好好。”陈妈妈尝了一块,顿觉口齿喷香。
一大早便出门赶路,这会子才到抚安王府,确实口干腹瘪,这些个茶水果子来得正好。
待又吃了几块,又喝了一大杯的茶,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抚安王府给下人吃的茶水竟也这样好?
更不要说这点心了。
到底是新鲜做出来的,滋味就是不一样。
即便是陈妈妈在沈夫人身边伺候久了,也难得能吃到这样好的果子。
这么一对比,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用过了茶点,翠柳过来领着她去库房拿东西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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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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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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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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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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