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氏歪在榻上,另有一个贴身大丫鬟过来帮她轻轻捶着小腿。
这屋里都是她的陪嫁,说话也不必那般谨慎。
她轻笑:“怕是以后都能这样了,我瞧着今日婆母被公爹那么一说,应是不会再犯这毛病了。”
“哎,虽说孝顺公婆天经地义,可这太太也……若是能好,其实宋家的日子倒也好过。”丛妈妈安抚道。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叛军一来,整个朝野都震动了,瞧瞧如今圣京城里还有几家安稳的人家,咱们家竟也能算在其中。”芮氏无不感慨。
她可不是娇生惯养的金氏,还需要身边的婆子丫鬟哄着才能把戏做足。她进门前就打听过宋家的情况,赵氏的脾气秉性她样样拿捏在手里,也是她一进门就联合了弟妹金氏,这才有了这么一出好戏。
“是呀,只要二爷能有本事,日后挣下自己的家业,姑娘您的日子当然越来越好。”
丛妈妈爱怜地替芮氏擦了擦嘴角,又给她端了半碟子松仁奶油卷,“尝尝这个,虽说不饿了,吃一些解解馋也好。”
芮氏尝了一口,赞道:“还是妈妈您手艺最好。”
“姑娘要是喜欢呀,老婆子我日日都给您做。”
另一处院子内,慧娘僵硬着嘴角从公婆的屋内出来,刚用过晚饭,她却像是没吃饱似的,满脸透着不快。
一直回到自己院内,她就命丫鬟关紧门窗,一人躲在屋子里差点又摔了一整套的茶盏。
“又是这个不对,那个不好的,这老婆子倒是挑剔,故意拿捏我的吧,真是存了心不让人好好过日子!!”慧娘狠狠一拍桌子,脚边是碎了一地的瓷片,还有升腾而起地雾气。
三奴进来了。
见状,她忍不住摇头:“大奶奶,不是我说您,您好歹也收敛着些,真当关上门来外头就不知道吗?您今儿打碎了一套茶盏,明儿又坏了个灯架子的,外头报给库房再支取新物件,太太那头还是要晓得的,哪里能瞒得住?”
“死丫头,你也帮着人家说话?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人了?”
慧娘一发起火来就对着三奴不是打就是掐,嘴里骂骂咧咧的毛病是半点没改,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三奴忍着疼,却不像从前那般一昧隐忍。
她一把按住慧娘的手,言辞切切:“主子,我的好奶奶,您就听我一句劝,自打我八岁起就跟在您身边伺候,旁人怎么看奴婢我不管,我只是想您好好的!上回子您不愿跟姑爷出门上任,这已落了下风,若是连公婆都伺候不好,待到几年后姑爷回来了,那金姨娘就算不曾生养,这些年的情分怕也是您比不上的。”
“您就消停一点吧,好好把事情做好!再者,您若是还这般不懂事,就别怪奴婢我多事了,三奴就是拼着一条命不要,也要把您这边的糊涂账好好说给大姑奶奶和娘家的老爷太太知晓,叫他们评评理。”
慧娘闻言瞪起眼睛:“你敢!”
“左右都是要受罪,不如换主子您清醒一些,往后日子也好过些,三奴当然敢。”
慧娘这下没辙了。
别看她平日里对三奴各种不好,可要真是离了这丫鬟,她还真跟没了主心骨似的,偌大的宅院里竟不知相信谁才好。
她咬着下唇,总算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三奴跪在慧娘身边:“好奶奶,您只要熬这么几年就成,待到姑爷回来,见您将公婆服侍周到,必然也会感激于您,到时候那金姨娘再好,也不过是个妾室,还能越得过您去?”
慧娘眼眸动了动:“可我……还是不愿这般忍气吞声,伺候他们倒也罢了,你是不晓得那一对老夫妻的难缠,对我各种不满。哼,不就是先前我插手了他的事儿嘛,嫌弃我了呗。”
三奴心道:我要是人家老两口,又宝贝又出息的儿子差点被你祸害了,我也要着急上火的……如今赶又赶不走,只能放在眼皮子底下添堵,给谁不膈应呢。
只是这话她不能说,只能继续安抚慧娘。
忽儿,慧娘眼珠子一转:“你听说了吗,年前传了的那些话,说咱们宋家女儿的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如今谁不说宋家女儿智勇双全?左右没人出来认,我也是宋家女儿,何不来了个张冠李戴?”
三奴一听,瞪大了眼睛。
“大奶奶,这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不过是坊间传闻,若是能为我添上几分光彩,也是这人的幸运了,况且都这么久了还没人说出这个宋家女儿的身份来,那就是查无此人嘛。”
慧娘眼珠子一转,“时间上也好说,就说我年前去了一趟云州祭拜,还去了一趟祖宅,就这么定了。”
三奴心里慌成一团,却又一时半会找不到理由反驳。
慧娘有了新点子,正在兴头上,拿了些银子就让三奴去办这件事了。xiumb.com
山水迢迢,官道畅通。
日头一点点褪去炎热,早晚间透着些许凉意。
丹娘坐在马车里晃悠着,强忍着瞌睡,心底默默数着日子。
这一路累倒是不累,就是整日困在马车上真真难熬,比去一趟方朝还让人受不了。
这蚂蚁爬似的速度让丹娘内心煎熬无比,终于在她理智那根弦断了的前一天,他们抵达了圣京城。
城门外早就有收了书信过来接的管家。
双方对过了印章牌子,这位圣京城里的沈管家生的白胖脸皮,低眉顺眼,倒是一副和气的好模样,上前就在马车下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口中还热乎地说道:“给大奶奶请安,大奶奶这一路辛苦了。”
丹娘隔着薄薄的纱,只露出半片迤逦的侧影,声音恬淡慵懒,还有一种倦怠,反而让人听起来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她缓缓道:“到底是圣京里的人了,就连管事的都这么体面,太太他们可好?”
“都好都好,咱们先上路把,这会儿还有两个时辰放才能到呢。”
听了沈管家的话,丹娘差点没晕过去。
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
她咬咬牙,忍!一定要忍住!
就这样从天色蒙蒙亮抵达城门口,一直到晌午,马车才停在沈府门外,尔雅帮丹娘理了理鬓发妆容,扶着她踩着小凳慢慢从马车上下来。
即便是丹娘这般身子,也觉得腿脚发软。
脚踩大地这样踏实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哭。
呜呜呜……她宁愿在田地里劳作三天三夜,也不想再这样坐马车了,一想到回去还要再来一次,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从角门进入,丹娘跟着领路的婆子们进了内宅。
一脚跨进屋内,只听里面有一个清脆如铃的声音在笑:“早就听闻你们大奶奶玉人一般的品貌,今儿倒是有眼福,可以见上一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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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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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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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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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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