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沈夫人看来,自己是丹娘的婆母,哪有儿媳越过太太说话办事的,即便这里不是沈府,那也没有这个规矩。
是以,第二日,沈夫人特地起了个早,却没能等到丹娘,这感觉有多复杂酸涩不快,可想而知了。
待到午饭时,一婆子领着两三个丫头过来了,这些丫头手里都提着一只大大的食笼,往桌上摆开,依次拿出了六菜一汤,还有四色果子点心,足足摆满了一桌子。
那婆子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嘴里的话都能开花了一般,什么好听说什么,都快把沈夫人给噎着了。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呢,沈夫人也一样。
只是……眼下她却没多少听这些马屁的心情。
只见陈妈妈扶着她缓步走到桌边坐下,也不过就是十来步的距离,沈夫人走得气喘吁吁,一副身子骨病弱不堪的模样,那婆子心底暗暗打鼓,又想起今日早上去夫人跟前回话的光景,顿时又安定了不少。
沈夫人呷了一口茶,笑道:“难为这位妈妈想得周到了,这般伶俐的口舌我都没见过。”
说着,一旁的陈妈妈便给这婆子塞了一把铜板。
“我过来养病,想是给你们夫人添麻烦了,有些地方不周到的,你也别拘着,该说便说,这些个你尽管拿去摸牌吃酒,也乐的个痛快。”
沈夫人柔声说着,字字句句都透着好脾气。
谁知那婆子却慌了神:“多谢太太赏,只是……咱们夫人规矩严,平日里咱们只管当差做事,万万不能吃酒,更不要说摸牌了。仔细叫夫人拿住了,怕是这老脸都没处放,没得还要挨上一顿板子。”
沈夫人眼眸微闪:“是么,那是我想差了……这般规矩严也好。”
婆子忙不迭小咪咪地应了。
又拉着婆子说了一会儿话,沈夫人才放人离开。
那婆子刚走,丹娘就过来了。
“我来得巧,可巧母亲这里刚刚摆饭,我也能蹭上一口热乎的。”丹娘人还未到,声已先达,脆生生的嗓音回荡在环廊里,生出了几分活跃的生气。
没等沈夫人起身,她已快步从屏风后头绕了进来,先是规规矩矩地给沈夫人行了个礼,又拉着陈妈妈问了好些话。
“早上张太医过来时我还忙着,真是怎么都丢不开手,如若不然,我也是定要来母亲跟前伺候汤药的。”她叹了一声,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还好,张太医身边的小童是个伶俐了,早早在离府之前就与我说了母亲的脉象病情,若真不好了,我哪里还有这闲工夫去料理那么一大摊子事儿呢。”
说罢,她又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号,转瞬笑道,“我就说嘛,咱们太太有的是福气,这身子会一日一日好起来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丹娘已经把她们想说的要说的都说了,沈夫人的笑意凝固在唇边,垂下眼睑看着跟前的一碗汤,淡淡道:“你到底长大了,稳妥不少,我便安心了。”
“瞧您说的,媳妇这些年也不是白过的,上回在母亲跟前受了教训,这还不得赶紧多提点自己么。”丹娘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说话间,两人便开始用午饭了。
沈夫人眼眸深深,时不时瞥上一眼。
说实话,到了今日她都没看出丹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上回两人几乎撕破脸,换成谁家婆媳都万万不能再和睦相处。
偏丹娘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她不但主动去接她,还打点了这般好的庭院给她,甚至眼下还能与沈夫人一道坐着用饭,有说有笑的。
一顿饭吃完,沈夫人也恢复到从前温善宽厚的模样,对丹娘字里行间都透着关心。
而丹娘呢,一一照单全收。
待她离去,刚才还满脸堆笑的沈夫人顿时面笼寒霜。
“太太……”陈妈妈试探道。
“哼,不着急,先调理好了身子再说。”沈夫人冷冷道。
顶着正午的艳阳,丹娘步伐不急不缓,还专门从花园里绕了一圈,美其名曰散步消食。回到燕堂时,她雪白的脸颊被晒得红扑扑,更显好颜色。
新芽本想说这一路走来怪晒人的,仔细晒坏了,一转身瞧见自家主子这般神色,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如今守在丹娘内宅的,也就新芽与尔雅两人。
稍近一些的,能在梢间里的,还有另外四个丫头,院子里排班值勤负责洒扫的婆子丫鬟共计六人,另有南歌与翠柳两个管事妇人能常进常出。
扒着手指算算,燕堂内不算丹娘,也就十四人。
这人数听起来不少,最初那会儿丹娘也觉得太多了,可后来跟圣京内其他高门贵妇来往后,她才明白自家院内安置的这些个下人数量都算少的了。
远的不说,就说谢诗朗屋内,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就有四个。
这还不算收拾打扫,做些粗活的奴婢们。
在丹娘看来,人多不一定好,关键是要人心齐。
若是人心不齐,人再多反而不好。
尔雅闻言有些好奇:“咱们院内的丫鬟们不是蛮好的么?自打夫人约束,她们几个都乖巧能干得很呢。”
“是不是真跟咱们一条心啊,过些日子就知道了,也不急于一时。你们只管记住,我屋内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们俩。”wWW.ΧìǔΜЬ.CǒΜ
丹娘躺在榻上,眯着眼睛提醒道。
新芽与尔雅对视一眼,一齐应了。
沈夫人大约是真的身子不爽,张太医连着来了半个月,才将她堪堪调理得差不多,得知自家婆母的身子已无大碍,丹娘松了口气。送张太医离去时,她又着力添了不少礼物,足见诚心。
婆母的身子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想要彻底恢复,怕是还要好好调理几个月,对此丹娘也没有表现出不乐意,反而将张太医开的温补的方子拿给沈夫人过目,又特地将府里存放珍贵药材的库房钥匙交给陈妈妈。
“那药材都是收拾整理好的,上头的签子可是您儿子特地弄好的,我是不懂这些,您让陈妈妈去瞧了,依着方子上的药材只管取便是。”丹娘俏皮道。
“这也太贵重了些……我一个老婆子,都这般年纪了,还用得着这些么,你们自己留着便是。”
“您若是不用,那便是在生媳妇的气了,是在责怪媳妇这些日子照顾不周。”丹娘说话间就红了眼眶,委屈至极。
“哪有的事儿。”陈妈妈赶紧出来打圆场,“咱们太太只是心疼大奶奶您管家辛苦,这些个药材实在是珍贵,舍不得用罢了。”
“咱们府里也就太太配使了,若是您当用不用,这些个药材只能送到厨房烧火去了……岂不更浪费?”
沈夫人被逗得忍俊不禁,这才让陈妈妈收下了库房钥匙。
这一日,沈迎安登门。
丹娘恰巧正待客,不方便见她,便让人先将小姑子送去沈夫人的院内,也好叫她们母女单独说会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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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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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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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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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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