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明跟着南歌一路往前,穿过长廊,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随后两个丫鬟早早就看见她们到了,主动打起帘子将人迎了进去。
扑鼻而来的一阵清香叫人耳目一新,婉明往里看去,只见里头布置清新雅致,不十分富贵,却透露着难掩的书香之气。
一方红木长桌案摆在正南的窗下,上头一只玉净高颈花瓶里头插着几支还沾染着露水的山茶,含苞欲放间早已香气弥漫,左右两侧各有一只古铜色的香炉,比那花瓶矮了不少,相印成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字画,走笔龙蛇、山水墨染、花鸟鱼虫,皆活灵活现。
婉明在宋家这些日子也算见了不少名师大家的笔迹,与眼前这一幅比起来,怕是还逊色不少。
还未看仔细,一妇人打扮的女子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瞧她一身淡雅鲜艳的淡杏色,袖口衣襟处绣着同样的花样子,却是卍字纹,以艳丽的娇粉色点缀,穿在她身上半点不违和,配上那张如美玉生晕般的脸庞,当真芙蓉绝丽,艳光逼人,看得婉明心头轻轻一紧。
对上那双深渊凝重的眸子,她忍不住挪开视线,一股敬畏之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她也不明白为何这般……
明明上一回在宋府时,她见到的只是一个浅笑温柔的年少妇人罢了。
丹娘见她害羞,主动上前招呼:“可叫我好等,我该称你一声姐姐才对吧,姐姐快坐。”
瞧着比自己年幼不了多少的女子,婉明渐渐放松下来:“瞧妹妹说的,是我的不是了,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却还是慢了些,叫妹妹等我这许多光景,真真是不该。”
眼前的婉明姑娘落落大方,虽初到一陌生地方有些窘促,却不显小家子气,只略略有些腼腆。
丹娘在心中暗暗说了个可字。
又招呼人坐下,自有丫鬟们奉茶。
见这儿不同宋府,当家主母竟不须多言,这些下人们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这般规矩严谨,在赵氏掌管的宋家是看不到的,怕是只有老太太房里能瞧见些许。
“此番前来,一是感谢妹妹为我的婚事费心劳累,二来……待到明年正月,我便要出门子了,也多亏了伯父的照拂,才叫我得了这一门好亲事,我把你当成自家人,自是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有言辞不当,还请妹妹莫要与我计较,直说便是。”ωωω.χΙυΜЬ.Cǒm
丹娘笑道:“这是自然。”
婉明心头大定:“我晓得……咱们家大姐姐有一儿一女,待我嫁过去便是这两个孩子的嫡母,我从未见过这两个宝贝疙瘩,不用想也晓得必然是府里的心肝肉,我是想着……若是能在备嫁之时多多了解一二,往后相处起来自然也能好些。”
她面颊微红,倒也口齿伶俐,将自己此番来意说明白。
听到一半,丹娘就已经对眼前这女子刮目相看了。
瞧她温婉玲珑的模样,丹娘自然晓得她多半会是个管家的好手,嫁去侯府做二奶奶想来也难不住她。却不曾想,她头一次登门,开口说的却是这件事,她是真心将杳娘所出的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
不论往后如何,至少眼下,她做到了连丹娘都不曾做到的地步。
让人一阵由衷感叹佩服。
丹娘垂下眼睑:“可否有这必要?”
她的声音凉凉的,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试探。
婉明道:“寻常人看来,只要待这两个孩子厚道些,不断衣缺食的,便是好嫡母了,可我……是宋家出来的姑娘。若非宋家,我又何德何能,能与侯府说亲?说到底,伯父选我也不过是为了这两个孩子……我既心中明白,又怎能视而不见?”
她的唇瓣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听闻妹妹时常去荣昌侯府,与大姐姐所出的灵姐儿甚是亲密,这才来请教的。”
抬眼,对上婉明那双明澈的眼睛,丹娘也收敛起了方才的寒意,面色缓和了不少:“灵姐儿年幼丧母,与她弟弟不同,她已记事,明白你并非她亲母,你可以对她好些,但……别急着取代她母亲的位置,反倒会让孩子心生反感。至于……另外一个哥儿,到底年纪还小,待你嫁过去了,想要好好培养感情也不是难事。”
她说的不算明朗,却一针见血。
婉明点头,连连称是。
如此坐着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位宋家的娇客问了好些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情。有时也流露出想知道那位侯府二公子的神色,却又被她自己硬生生忍了下去。
丹娘这下对她的评价更是好了一层。
有勇有谋,又耐得住性子,还拉得下脸,这样的人在侯府里会过得如鱼得水。
看着眼前的婉明,想起杳娘,她又忍不住一阵唏嘘。
半日过后,宋家的马车徐徐离去。
待客也是件劳累活儿,送走了婉明姑娘,丹娘忙让人预备着摆晚饭,主打一个早些吃完早些了事。
饭后一盏香茶,她歪在榻上回想着这几日种种,愈发昏昏沉沉。
沈寒天这会儿已经开始办差了吧。
那般大张旗鼓地离开,明面上去江南查盐矿的事情,实则是北上,可以说将掩人耳目做到了极致。送别那日,丹娘所谓的抛头露面也给了绝佳的话题材料,当时可传得街头巷尾到处都是。
若换成其他人家被这般议论,圣上八成会生气呵斥。
可到了丹娘这里,圣上只是让端肃太妃提点了一二,连一句重话都没说,末了待她出宫时,还给她赏赐了不少首饰古玩摆件等物,那送到老太太手里的一对玉瓶,就在其中。
皇帝是什么意思,丹娘心知肚明。
越是这样,她越是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自家男人此番出行有风险,若不是自己这边一大摊子丢不开手,她真想偷偷跟上去,来个贴身保护。
上床休息的时间早,翻来覆去却到半夜才睡着,第二日起来丹娘得了消息,说沈夫人昨个半夜突发急病,人已经昏昏沉沉了,让快些请太医去瞧。
丹娘闻言,丝毫不慌,一面让门房备马车,一面收拾出门。
待她抵达沈府门外时,前去接太医的马车也刚刚好赶到。
屋内,沈夫人满脸蜡黄地躺着,瞧着确实病得不轻,一旁立着两个儿媳俱满脸担忧,见丹娘来了,她们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四只眼睛齐刷刷看过来,看得她浑身一紧,背后都紧绷起来。
太医很快给出了诊断,沈夫人是前段时候的旧疾未愈,昨夜又吹了风,这才一齐泛了上来,瞧着来势汹汹,实则并没有多少凶险,只是须得格外当心,处处伺候得当。
陈妈妈摸着眼泪告状:“咱们太太昨个儿还好好的,这晚上用了点子凉茶就不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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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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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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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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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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