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近两年京里最风光的人家,抚安王府自然也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还好这些拜年的人家会提前送来拜帖,倒也不会叫丹娘手忙脚乱,即便如此,她还是一早天刚亮就起身,一直忙到下午晌才歇下。
这会子坐着吃茶,两只手都是抖的,腮帮子都笑得发麻了,她是半点表情都不想做。
南歌一打帘子进来了:“夫人,前头家塾的学子们说要给您拜年,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好。”丹娘嗓子沙哑得都不能听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接待给自己拜年的人都能累成这样。
南歌心疼不已,看了一眼茶壶,立马去旁边的梢间添了热水,又往里头加了些个蜂蜜,又送到丹娘手边,满满斟上一碗,道:“夫人,您快别说话了,瞧您这嗓子,多喝些罢,奴婢在里头隔了蜂蜜,赶紧润润,冯妈妈已经备晚饭了。”
“好,我们家南歌越发出息了,连一碗茶都能这般妥帖。”
南歌瞪了丹娘一眼,娇嗔道:“让您别说话,还说呢,仔细明儿一早起来都哑了。”
说着,她过来挑了挑手炉里的炭,又拿一块锦丝棉绒给盖上,那棉绒边口有一圈细密的毛,却是貂皮,抚在手里如丝般柔滑,当真又暖和又舒坦。Χiυmъ.cοΜ
将手炉送到丹娘手里,见她又倦得很,南歌便伺候她躺下,给她身后塞了一只绵软的大枕头,又拿了毛毯子给她盖着。
这也只盖到了丹娘的腰部,她知晓丹娘未曾更衣,这会子也不是休息的时候,生怕一会儿主子起来冷着了。
做完这些,南歌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绕到后头的茶水间,见两个小丫鬟正在看炉子,她冷着脸:“方才夫人屋里的茶水是谁备的?”
南歌本就是丹娘身边的大丫鬟,如今嫁给了外院家塾里的教书先生,可是府里一众丫头们羡慕的对象。
是以,除了翠柳,是她威名最盛。
哪怕尔雅都差了一层。
见她如今发难,两个小丫鬟顿时慌了手脚。
“夫人的茶水最是要紧,你们俩本就是管这事儿的,怎连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那里头都凉了一半了,也不知道添水。还有,今日夫人累了,不可再用熟透了的茶,免得叫夫人晚上睡不好。”
南歌说着,叹了一声,“别小瞧着茶水间,往后夫人待客什么的,用的还不是你们?夫人宽厚大度,不在这些事情上计较,可若是咱们自个都不当心,往后丢人丢到外头去,倒霉的还不是你们?”
两个丫鬟连连求饶。
“多谢南歌姐姐……”
“这会子咱们再去添茶,也不知夫人休息了没。”
南歌松了口气:“等会子摆饭了再去吧。”
但瞧这两个丫鬟倒是勤快认真,看着茶水炉子一步不离,只是脑袋还不够灵光,还得多学多看。
如今茶水间里只有一个小桃绿管着她们。
就在方才,小桃绿被夫人安排备礼,是以茶水间才单独留下两个小的。
南歌又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落下的,这才转身离去。
过年了,主子忙活,他们这些跟在主子身边的奴仆也消停不到哪儿去。
不过府里家底丰厚,丹娘又善打点,待下俱宽厚。
这过个年,就说南歌这样的大丫鬟都能拿到足足十两雪花银呢,算得上发了个小财。
丹娘很明白,想要底下的人听她的,服她的,除了做人做事公道宽厚,恩威并施之外,这银钱也不能少了。
人人都有一张嘴,人人都要吃饭的,谁会跟银子钱过不去呢。
她是累得很,原本也想小憩一会儿。
谁知闭上眼睛后,这脑子里的事情就跟车轱辘似的转个不停,根本停不下来。
今日共有六户人家前来拜年,都是比沈寒天官职低,同时又与他有些走动交情的人家。只因沈寒天目前不在京内,过府的也只有她们家的主母夫人,女眷在一块商谈,自然比男人在场要轻松得多。
丹娘也听了一肚子的八卦。
首先是城北的玉翠斋生意兴隆,顺令县主成了那里的常客,年前从那儿买了一支玉簪子,也因此让她在宫宴之上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据说那玉簪子制工精美,非同寻常,且匠心独具,戴在发髻间当真能让女子越发俏丽美貌。
这话丹娘听听就好,心里默念:噢,这顺令县主还挺有钱。
其次,沈府的三公子沈桦,也是在年前的时候救下了章太傅家的小孙女,坊间传了一段佳话出来。
沈桦品貌俱佳,端的是翩翩公子。
那章小姐也是正当妙龄,虽还未及笄,但也差之不远。
听到这话时,丹娘一阵错愕,那与她闲聊的夫人还以为丹娘早就知晓这桩事,还在笑呵呵地开玩笑,说什么要是往后这章太傅的孙女成了沈家的媳妇,那可就是一桩美谈了。
丹娘当时微微一笑,道:“快别这么说,人家玉一样的人品,如何就能被这般议论了,女孩儿家名声最要紧。”
见如此,那夫人连忙又改口:“不过是我们私底下说说罢了,不会传到外头去的。”
这事儿越想越让人头疼。
一边是顺令县主,一边是章小姐,还有那不明态度不知想法的小叔子沈桦……
丹娘想着想着,顿觉古人把婚嫁一事看得这么重不是没有道理的,瞧瞧她自己,自个儿的闺女还没长成呢,就开始操心小叔子的终身大事了。
她本也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略略想了想,待冯妈妈晚饭备好后,她便将这桩事抛之脑后。
管他呢,说不定人家顺令县主也瞧不上沈桦,自己就别在这里为了一本乱点鸳鸯谱而瞎操心了。
美滋滋地用了晚饭后,她又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搂着香软可爱的女儿滚入床榻间,很快就睡沉了。
要说玉姐儿,那可真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巧宝宝。
除非尿湿了特别难受,或是饿坏了,不然都不会大哭,她性子稳得跟她爹一样,最爱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也不怕生,谁来抱都能笑得满脸开花。
丹娘瞧着越发欢喜,暗道:还是闺女好啊,闺女贴心懂事,也不闹腾亲娘,真是好宝宝。
过年的气氛就在来往拜年中渐渐淡去,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这一日,宫中照例有宴席,这一次有品级的命妇都要到场。
老太太年纪大了,早早就往宫里递了信,说身子骨不佳,中宫娘娘便免了她这一番奔波。
但丹娘却免不了,还得早早更衣梳妆,然后一架马车施施然拉着,往宫门的方向去了。
这样的元宵宫宴也未必有多热闹,比起那些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丹娘也不是其中出挑的,位置也在后头排着。
她却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一边端庄地坐着,一边细细品味着,顺便也当了一回鉴赏家,看看宫宴里的歌舞表演什么的。
只要不被皇帝点名,丹娘觉得这样的宴会还不错。
不过这一次皇帝是没记起她,惦记着她的是另外一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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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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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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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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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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