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孩子不可能熬一宿,三宝在爸爸怀里哄睡着,周园园张嘴哈欠,钻被窝里也睡着了。
她信誓旦旦说她能守到十二点。
文巧也睡这屋炕,她看小川坐在炉子边吸溜吸溜喝茶,再不出去。
她以为这小子要睡这屋,实在不好意思的口气:“川子,那你把我送村委我屋去。”
秦川猛然意识到,怀着娃的妇人身子重,熬不住瞌睡,也要睡觉了。
“三娘,说好了你在这炕上睡,你睡吧,我到隔壁屋守着你们。”
文巧可不好意思:“你去找你三叔玩儿嘛,他们肯定在你四爷家。”
秦川嘴上一笑:“三娘,我守着你们过除夕夜。”
这种意思妇人家听不懂。
秦川转身坐在隔壁窑屋炉子边。
想玲儿跟在三叔身后,有大头和小花调红陪着,她这会儿比谁都开心。
她这会儿不回家,肯定跟春婶家小花调红走了,在她们家睡去了。
她知道自己家炕上是三娘和嫂子,还有三个孩子,另一个屋炕是亲哥。
总不能跟亲哥睡一个炕。
正常情况,这会儿时间,大家在老一辈家里吃吃喝喝打牌热闹,哪有村里领头人一个人待在窑屋守着老婆孩子的道理。
秦万里家里,张春和秦建文为叫不叫川侄儿过来玩的事情争嘴。
“张春,这都十二点了,你去叫川子来玩儿?他肯定不来。”
秦建文很疑惑:“他出去叫卫军叫了这么长时间,他是不是回家守老婆孩子去了?”
其他人嘴上应和,说川子肯定回家守老婆孩子,哪可能跟卫军说话说到快十二点。
这小子现在就这心性,他老婆孩子排第一位,你跑过去叫他玩,他肯定不来。
大家劝张春和秦建文别争了,川子肯定不来了。
秦家老人骂骂咧咧,说川子跑出去叫他大哥,把他自己叫的没影了。
秦万里骂孙子的时候,秦川给两个屋子的火炉添了一膛煤,给先人桌香炉上一根香,给灶爷上一根香,再给院里四方四神上一根香。
刚十二点,在大门口放了一万响鞭炮。
这边一响,满村子各家户都是炮声。
大坪人就等村子最东头的响声。
同一时刻,罗小毛躺在两个孩子中间。
一个小时前,秦卫红抱着小芽送回家里,说小芽今晚挣了三十块压岁钱。
给往年,能挣三毛钱就不错了。
罗小毛听见秦卫红进上房屋里,跟他大哥说了几句什么话,又转身走了。
躺在两个孩子中间,到了十二点,罗小毛都没睡着。
他先听见村子东头一串鞭炮响。
肯定是川子家院里放的,应该是玲儿放的,川子肯定跟其他人在一起吃喝玩儿乐。
接下来,罗小毛会听到自己家院里一串鞭炮炸响。
他很想喊一声秦卫军,拿大门外放,别把睡着的两个孩子吵醒。
等了半天,听不到有人从上房屋出来的动静。
其他家户院里,十二点这个时候都是噼里啪啦炮声,罗小毛不明白为什么秦卫军没一点动静。
从纸糊窗户上小孔看出去,上房屋的灯光没有照在院子里,里面人似乎关了灯睡觉了。
罗小毛手一伸,墙上的灯泡绳子一拉,耳房的灯也灭了。
整个院子黑漆漆什么都没了的感觉。
罗小毛将自己裹紧在被窝里,她强烈感觉到这个家在这个夜晚,跟其他人家格格不入。
一股暗沉的恨意从心底泛上来。啃噬的她心里万箭刺痛。
秦川听着自家大门外这串鞭炮声响完,还想听远处另一家院子里传出来鞭炮声。
没听见卫军家院里有声响。
那处院子里一抹暗昏灯光也灭了。
灭掉的一瞬间,秦川看明白了是他家耳房灯,是大嫂和孩子们睡觉的耳房。
然后,他家院里黑漆漆什么都没有了。
别人家大门口的红灯笼一直亮到天亮。
守在家门口不知道过了多久,守到身上越来越冰冷。
猛然觉到到身上冷的刺骨,他这才意识到站在大门口过了很长时间。
转身回院里,关上两扇铁门。
本来想插上里面门闩,想到亲妹也有可能跑回来找嫂子三娘挤在一个炕上,门闩没反琐。琇書網
进窑屋,炉火红彤彤,温暖舒适,自己一个人今晚睡在炕上。
钻进了被窝,身子裹紧,灯泡一拉,周围黑漆漆。
过了今晚,农家人意识里,明天一早才是一年里新的一天。
明天早上,太阳出来,别说村里大孩子小孩子跑来拜年,很多大人也会过来,周园园早就准备好了干干的压岁钱,有一百块,她悄悄给川子炫耀了一把。
还和三娘准备好了摆两桌。
接下来这几天,村里的人外面的人,不知道要进来多少,要围在大坪村领头人身边。
第一年正月里这个情景,周园园不但不烦,还满心期盼。
秦川知道小媳妇心里就是这个德行。
坐在炉子边喝一罐子酽茶,想着今晚最好能一夜不睡觉守到天亮。
哪能熬住,身子一斜,趴在了炕沿边,眼睛睁不开。
“川子?”
一声叫门,秦川猛睁开眼,外面叫门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是秦卫军的喊声。
“他找来了?”秦川嘴里嘀咕,没什么感觉的身子已经站在了大门口。
秦卫军离的远远的,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大哥,你给四爷四奶拜年去了?”
“川子,你好狠心,你撺掇的我媳妇不要我,我女儿也不要我,我怎么活下去?你逼死我,你也别想好好活。”
阴沉沉的身影,恶狠狠的口气。
“川子,你要逼死我,你也别想好好活。”他又说了一句话尾巴音。
“秦卫军!”秦川一声怒喝的同时,身子往前一扑,一把大手伸过去捏住了秦卫军脖子,“怎么着,拿死来吓唬我?找的好时间啊!老子重活一世,还怕你这一门恶鬼缠搅?”
一个手掐着秦卫军脖子,秦川一个手咬破食指,一滴血在他额头上一点。
秦川嘴里又骂:“你这种人就德行,死不悔改,死了还不清醒,你算什么男子汉,非要我咬破手指点醒你个混蛋,你给我记住,你有亲生女儿,别在大坪村撒怨气了。”
秦川这句话的意思,他这种人死了才能悔改。
秦卫军身子一抖,一张薄纸的样子摊在了地上。
“三弟,我知道了,我爸,我弟,还有我,大坪村容不下我们父子了,我就是死了我也拿你没办法,拜托你照顾我老婆孩子。”
“秦卫军,告诉你爸你和弟,有我守在这里,谁也别想在阴暗里闹事。”
眼前的大哥有些飘飘渺渺,薄得风一吹就能飘走。
声音还能传进耳朵里。
“三弟,我没资格像你一样重生回去,这里是你的世界,你大嫂和两个孩子,你当你的亲人疼着好么,大哥就拜托你这一件事。”
秦卫军说完这些话,转过身呼啦啦往前跑。
他往西山沟方向跑了。
“大哥——”
“三弟,拜托你了。”
暗夜里,秦川眼睛盯着大哥的一抹身影进了西山沟。
他带走了他周围的一抹阴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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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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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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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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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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