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荆州是最早一批出现在中华大地上的区域性行政机构,到了春秋战国时期,更是楚国的最为繁华的区域。
楚本意为荆,是一种落叶灌木,这种植物在南方随处可见,又功用强大,楚国人便以『楚』作为国号,也常常『荆楚』连称,也被中原的国家贬称『荆蛮』。荆条修长,高挑,打人又特别疼,所以就有了楚楚动人这个词,所以也有『痛楚』、『苦楚』等词语。
所以一开始,荆州地区,楚国上下,是被中原所鄙视的。
周代典籍《国语》记载,『昔成王盟诸侯于岐阳,楚为荆蛮,置茅蕝,设望表,与鲜卑守燎,故不与盟』,所谓『守燎』,就是看守篝火,堂堂一个楚国,被当成蛮夷,和胡人一同负责看篝火,连参加盟会的小板凳都没有。佐证了当时楚国是多么的被歧视,也是这一次的盟会之后,楚国国君熊绎带领国人开始了『筚路蓝缕』的艰苦创业。楚人初居丹阳,只是弹丸之地,其后,即以此为立足点,向南推进,发展成为雄踞南方的泱泱大国,荆州便是在这个时间点,开发并且繁盛起来的。
当然,《国语》当中的『鲜卑』和当下大汉的鲜卑并不一样,周王朝时期的『鲜卑』大概是指『东夷国』,并不是同一个。
然后春秋战国之后,楚国依旧和中原地区比较格格不入,就算是秦国统一了全国,虽然各个地区都有不满秦国的人,但是也只有楚国这个地方喊出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所以很显然,荆楚区域,其实一直都和中原处于既有联系,又有隔阂的冲突之中。
即便是到了大汉现在,荆州人也对于中原人并没有多少的好感,至少对于中原地区的战争并不热衷,这也说明了整个荆州区域,在历史上,三国前期和中期都基本游离在争斗之外的原因。
如今,刘表的小儿子,刘琮正式成丁,也就是冠礼之时,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在襄阳左近,上门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
冠礼,按照周礼来说,应该是二十岁,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不过么,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传说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所以到了汉代,冠礼的时间大体上也就是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不一而同。
而且汉律之中,对于七岁至十四岁的半大小子,有征一个赀钱,『民不繇,赀钱二十二』,也就是这个年龄的虽然不用摊派徭役,但是也要上缴赀钱,所以实际上在民间,超过了十四岁之后,大多数都默认已经成丁了,算是一个成年人了。
刘琮显然不满十五,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成丁,行冠礼,不是简简单单的带上一个帽子,而是代表着这个人从冠礼之后的那一天开始,就可以履行成年人的权利和义务,这对于极其重视家族传承的大汉世家士族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志。
重要的不是达到这个年龄,而是拥有这个权利和义务。
蔡瑁这几天也面带红光,显得心情十分的舒畅,因为刘琮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也算是半个蔡家人,能够提前让刘琮行冠礼,也就意味着刘表在最终选择上,还是倾向到了刘琮身上。
这个也不奇怪。
毕竟就像是后世之中也有不少老人将遗产不是给自己的儿女,而是留给了在身边照顾自己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看护者,抑或是什么其他人。因为很现实的问题在面前,如果真的有一天刘表自己真的不行了,是眼前的这一个送自己最后一程,还是等远在天边的另外一个儿子赶回来?
怕是等刘琦回来,自己都长蛆了罢!
『德珪兄,』蒯良笑呵呵的说道,『偶过此处,前来叨扰,乃某之过也……』
就像是某些销售人员一样,天天说什么偶然经过,其实大多数的偶然,都是一种必然,蒯良显然也不可能是没事干到处闲逛的人,所以蔡瑁也呵呵一笑,没有将他的话当真,一路寒暄着,将蒯良引到了书房内就坐。
又说了几句,蒯良才渐渐的进入了正题。
『听闻猛虎已至河洛矣……』蒯良仰着头,语气倒是有些幽幽,『猛虎出山林兮,风云皆动,呼啸震河洛兮,乱人心魄……』
蔡瑁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轻轻的捋了捋胡须,说道:『虎出山林,自是觅食,此处无食,又有何忧……』
蒯良如今也渐渐显现老态,眉间的皱纹也深沉了不少,听了蔡瑁的话,似乎皱纹更深刻了一些,『虎有无伤人之心,暂且不谈,然人不可无防虎之意啊……』
蔡瑁沉默着,并没有立刻回答什么。
刘表原因在这个时候,举行刘琮的冠礼大典,难道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显然不是,也就同样是意味着,刘表害怕出现什么问题,不得不提前做一些准备。
会出什么问题呢?
现在不就是只有骠骑出了关中这样一件大事么?
所以,刘表如今的举措,要说和骠骑将军毫无关联,显然不能让人信服。
蒯良以『猛虎』来形容斐潜,实际上也是在说明斐潜的危害,他认为斐潜这一次的出关,就像是猛虎出了山林一般,必然会沾染些血腥。
蔡瑁收起了笑容,皱起了眉头。
说起来,蔡氏和斐潜多少有些关联,所以一直以来,蔡瑁都并没有将斐潜当成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对手,更不用说以『猛虎』来形容斐潜了,毕竟斐潜之前的称号还是挺迷惑人的……
可是蒯良一再的强调,让蔡瑁又有些迟疑了起来。
蔡瑁本身就不是什么非常有主见,而且能力很强的人,顶多就是矮个子里面选高个,算是在荆州地面上的一号人物而已,和许多人比较起来都有一些的差距,幸好的是蔡瑁自己也清楚这个问题,所以蔡瑁在接任了蔡家之后,并没有上来就野心勃勃的想要扩大地盘,今天要打这个,明天要打那个的,只是守成而已。
『子柔未免忧虑过甚……』蔡瑁摇了摇头说道,『不至于如此……』蔡瑁之前也和斐潜多少有些接触,当年若不是手脚慢了一些,说不得斐潜都成为蔡氏的亲戚了,哪里还轮得到老黄家?
蒯良咧嘴一笑,但是笑容之中并没有多少的笑意,显得有些阴森和冰寒,『介子推若知后有山火,亦愿割股乎?』
介子推么,寒食节,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官样文章永远都是官样文章,以晋文公的雄才大略,难道说不知道水火无情?所谓逼迫介子推出山,就那么急切?还是说那座山神奇到了只有介子推可以进山躲避,然后其余的普通兵卒就根本无法沿着痕迹去搜寻?
晋文公烧山,其实未必是想要逼迫介子推出山,而是想要介子推去死,否则为什么烧山之前就死活找不到,然后烧了山,就没啥难度的找到了遗骸?
而介子推出名,就在于『割股』了,当然,官方记录当中显示,是介子推割了自己,但是实际上呢?有点头脑的都知道,在没有消炎药的年代,暴露在野外的伤口,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而且还能让晋文公饱餐一顿的肉量,肯定不是一个小伤口了。介子推如果真的割了自己的大腿,那么先不说能不能跟得上晋文公苦难的逃亡旅程,就说一个发炎问题都未必能躲得过去!
那么不是割了自己的,又会是谁的?
还记得那个将土块扔给重耳,戏弄重耳去吃土的农夫么?重耳就是讨不到吃的,然后饿昏在了路上,然后介子推说是到山沟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就割了『自己的』股肉,在割了相当的肉量之后,还能不顾伤势,又加了些野菜,熬出了一锅香喷喷的肉汤带了回来……
重耳吃了,感激涕零,当场表示将来如果有成,一定给介子推当大官。
但是谁都知道,如果介子推当了官,腿上到底有没有伤,迟早要被人知道,所以当重耳变成了晋文公,介子推不仅没能当官,反而要背着老娘进了山……wWW.ΧìǔΜЬ.CǒΜ
蒯良的意思很明确,像晋文公这样雄才大略的『大人物』,是不会记什么恩情的,越是有恩情,对于这些『大人物』来说,反而越是一种负担,你蔡瑁能保证斐潜不是下一个的晋文公?蔡瑁你以为自己很安全?
蔡瑁听了,心中不免一凉,良久无言。
蒯良也不着急,慢慢的喝着茶。
或许过了很长时间,或许也就是过了片刻,蔡瑁低声说道:『子柔既有此言,可有计较?』
蒯良哈哈一笑,说道:『若重耳不登文公位,介子推自然可保全!昔日秦国战韩赵,荆楚可有忧?』
蔡瑁又是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蒯脸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整体上来说,荆州确实是和中原地区既联系又割裂,这种关系从周朝的时候开始,一直持续到了汉代,因此很多荆州士族并不热衷于所谓的山东山西争斗,更多的只是想要保全自己的家族长久不衰。
『朱张二人,说是自作主张,借道荆州……』蒯良继续缓缓的说道,『孰可知非介子推割股也?以试荆州尔……若是吾等纳之,当恶曹司空,骠骑复归关中,坐看荆豫乱战……』
蔡瑁眉头深深的皱起,就像是被谁用刀在眉间刻了几道一样。
朱灵和张烈从汝南一路到了荆州,暂时停留在荆州边境上,表示只是经过,然后要从武关返回关中,但是刘表并没有马上表态,只是让人送了一些粮草,让朱灵和张烈暂且等待一下……
曹操的方面也排遣了使者,送来的书信,要求刘表不能收留朱灵和张烈,也不能让朱灵和张烈通过,否则就是背信弃义,违背了之前的联盟。
当然,这个事情,刘表也召集众人讨论过,不过么,一个是刘表确实老了,精力有限,另外一个是蔡瑁等人的意见也不统一,有的支持斐潜,有的说要注重和曹操的联盟,还有的像是蔡瑁,做中立派,表示都可以,所以刘表一时之间也没有立刻作出决定。
而蒯氏,无意就是倾向于曹操这一方面的,毕竟这些年和曹操联手吞噬袁术的遗产,也算是吃出了一定的情感来,所以表示这个事情一定不能让朱灵和张烈就这样过去,否则和曹操联盟破裂,结果不堪设想。毕竟斐潜还扣着刘琦呢,如果说斐潜真的和荆州亲善,和刘表合得来,为什么不放了刘琦?
既然斐潜能做初一,为什么刘表不能做十五?若是不表现出一些强硬的姿态,说不得荆州就会被看成是软弱可欺,同时,即便是讨好了斐潜,又能获得什么?到时候斐潜只要一回关中,天天和曹司空接壤的,可是刘表自己!
当然,刘表之下,和黄家亲近的,和斐潜有往来的士族也不少,自然是倾向于斐潜,表示只要和斐潜的关系好,又何必怕曹操?若是曹操敢动荆州,只要斐潜兵出函谷,曹操就不得不退兵!根本就不用害怕,而且这些年和斐潜也有不少生意往来,难道说都准备切断了不做了?至于刘琦的事情,要是没有刘琦进川……不,要是没有刘备那个家伙反叛,大公子刘琦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要怪也不能怪斐潜,定多就是刘备的锅。
听说大公子刘琦在关中也挺好,至少比那个什么刘璋强多了,这说明骠骑将军斐潜其实也还是很看重和荆州的情谊的么……
双方争执不下,刘表也难以立刻做什么决定。
而现在,处于中间,甚至稍微有些偏向黄家的蔡瑁的态度,就非常关键了,这也是蒯良所谓『偶然』经过,前来拜访的原因。
只要蔡瑁态度明确下来,无意就是决定性的力量。
蔡瑁仰着头,良久无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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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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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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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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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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