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如此,也会在事后愤愤不平,会表示自己是无辜的,是被逼无奈才动手的,只不过对方人多,即便是只有一个对手,也是人多,然后自己寡不敌众,不过对方也没好过怎么怎么样的,在伤口没有痊愈之前,大概率可以免疫『瞅』神兽的影响。
之后么,基本上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人类是可以选择性的健忘一些事情,也可以编造一些理由让自己觉得舒服的生物,所以在长安闹事的这些人,他们选择性的忘记了危险,觉得斐潜不敢动手,不会动手,或者是不至于动手。
所以蹦跶起来,气势汹汹的大吼着:『瞅你咋地!』
然后左右小眼珠子瞄着,看见没有任何的刀枪剑戟,便是更加气焰嚣张,『老子就在这里!你来动老子一下试试!』
再看见依旧没有动静,便是跳得更高,拍着自己的脑门,『来,来!朝这里来!不来你就是我孙贼!』
若是骠骑真的忍不住动手了,便就顺势往地上一趟,然后嚎叫着,『打人啦!大汉骠骑杀人啦!骠骑欺凌百姓,荼毒地方,残害学子,败乱朝纲!』
然后在将这个事情往朋友圈啊,工作群啊,抖一抖,传一传,然后其他不清楚具体情况的百姓,会相信哪一个?是相信官方通报,还是这些某抖某传?
汉代很多信息都是相当封闭的,而这种封闭一旦形成了认知,是非常难以撼动的,就像是猪哥避难荆州,原因是曹操打徐州,然后兵卒洗劫了琅琊,但是那些兵卒是曹操直接下令的么?或者是不是真的曹军?
猪哥不知道,他也没有办法知道,所以只能将账算到了曹操头上,一辈子都在找曹操的不痛快。
鸿都学宫成立,对于整个华夏文化的发展,其实是有正面意义的,可是普通士族子弟在乎么?他们更关注的是为什么自己没能一朝登天!反对鸿都学宫,不是反对那些书画,也不是针对着那些艺术人才,而是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利益被分割了出去,被人拿走了!
就像是当下,这些闹事的学子之中,有几个是真正在意作弊这个事件本身的?有几个又是在意有没有什么绝对公平的?他们难道不是生下来就在用财富作弊,用名望造假,用一次又一次的相互虚假的类似于卧冰求鲤模式的商业吹嘘来捧高自己么?
所以,这些人更多的是想要胁迫斐潜放弃考试,恢复原本的『察举制』,想要像之前那样,可以轻轻松松的喝着小酒唱着歌就可以有官位,还要朝廷派小车,三请五请之后才装作盛情难却的样子,算是给斐潜一个面子,摇摇晃晃的走上朝堂来。
这一切的一切,这原本是最好的风景,最好的模式,你个该死的骠骑,怎么能说改就给改了呢?
现在被迫要挥汗如雨,要呕心沥血,要凭真学问,而且还要跟寒门跟旁支,跟那些原本低贱的家伙坐在一起,不能享受少数派加分,不能得到特殊人才照顾,不能拿钱财开路,不能坐直通车,这如何能忍?!又如何没有怨气?!
所以,闹罢!正好有这个由头,所以就大家一起闹!
不是鲁先生说过么,会闹的孩子有奶吃。
所以,这些考生起初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或者也很纯粹,但是他们又是被多方利用了而不自知。
这一套,在后世里面都是玩剩下的,嗯,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斐潜也没少被人玩,所以知道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是不能轻易动手。斐潜若是一开始就动手,固然可以将损失减少,将灾祸灭于萌芽,但是这些事情,就会散发出去,然后就会像是猪哥认定了是老曹劫掠了琅琊,毁坏了他家乡一样,会有大批的士族子弟就会认定了是斐潜原形毕露了,拿到了西京尚书台就膨胀了,西凉武夫又再一次举起了屠刀了……
然后呢?
这件事情就算是完了?
不可能的,就像是后世为什么公信力越来越低,对于任何官方的通告都持不信任的态度?试问所谓的官府公告全部是假的么?显然不可能,但是为何越来越不相信呢?是因为发现了有假过。
信任的积累,很难,很慢,但是信任的垮塌,却可以在一瞬间。
斐潜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很正面的,保家卫国,开疆扩土,就像是官府的公告,一个又一个,起初都是真的,然后忽然有人说其中一个是假的,斐潜也有作弊舞弊,也会屠戮学子,也是贪腐残暴,如果说斐潜不能立刻解决这个问题,那么然后自然就有人在怀疑,斐潜之前的所有一切公告,到底是不是真的?之后的一切公告,会不会有假的?
这是其一。
第二个方面,当斐潜的形象在老百姓眼中垮塌了之后,谁获利?
第三个方面,为了获取利益,都有那一些人参与了进来?在这些考生闹事的背后,又是那一些人在推动,在消极无作为,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四个方面,既然如此,又要如何才能打破这些人的利益链条,将这些人分化,甚至引诱其相互攻击?
第五个方面,整个事件最后要引导到什么程度上,对于各方又如何处置?
天边渐渐的有了一些亮色,混乱且血腥的夜晚,终将过去。
斐潜站在将军府衙高台之上,看着城中有的还在燃烧的火头,有的已经熄灭的黑烟,如山如岳,纹丝不动。
一些企图冲击将军府的,全数都被射杀在了广场之上。将军府广场,就是斐潜划出的隔离带,而这样的隔离带,不仅在长安城中有,在整个长安外围还有两圈,但凡是想要离开这一片区域的,都会被拦截抓捕,甚至当场格杀。
这是一个以长安为中心,五个陵邑为辅的大舞台,也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深坑,而现在黑夜的遮蔽终将散去,斐潜也期待着看一看究竟有哪只猪,那些狗,还有那些鸡崽子会落在这个坑中!
……┻━┻……
原本一直都跟在阮瑀身后的一名中年人斜着眼看了看天边渐渐亮起的颜色,然后慢慢的往后退,相当有技巧的往人群当中缩着……
『尔等都要好好听阮公子的吩咐!』中年人对着身后的一群年轻考生说道。
『自然!』
『放心吧!』
中年人点点头,然后又往边上让了让,对着另外的一群年轻人说道,『有没有吃食?还有没有水?有就大家分一分……』
『哦,某这俩还有一些……』
几个年轻人拿出了一些不知道从哪里获取的腊肉和酒水,正要递到中年人面前,却看见中年人很是温和的摆手,『先给阮公子送去……』
『哦哦,对对!』
中年人和蔼的笑着,然后让过了这一群年轻人,让他们往前走。
正待转入小巷,却迎面见到一些年轻人提着刀子棍棒从小巷子里面出来,刀子棍棒上还有些血迹。
『公道自在人心!』中年人不慌不忙的张口说道,『你们几个可是要去见阮公子?阮公子就在前面……』
『啊?对!我们找阮公子,主持公道!』几名年轻人提着刀子棍棒走了。
中年人左右瞄了瞄,然后闪身进了小巷。
没走几步,便是看见一家门户大开着,一具尸首横在了门槛之处,半凝固的鲜血顺着石阶缓缓的往下流淌。
中年人微微往里面瞄了一眼,中庭之处还有一具男子尸首,头上身上血肉模糊。一些杂乱的家具器物被散乱的遗弃在了地面上。
『呸!都是一群该死的畜生!』中年人嘀咕一句,谴责了一下,不知道是在说这一户人家,还是在说方才的那几个提着刀子棍棒的年轻人。在狠狠的谴责了一句之后,中年人便甩了甩袖子,走了。
又转过两个巷子,到了一户看起来颇为窘迫,也不是很起眼的小户之前,左右看了看,然后拍了拍门扉。不多时,有人开了门,中年人又回头看了几眼,便闪入门中,旋即门扉咣当一声关了起来。
在巷口之处,缓缓的伸出了一个脑袋,盯着哪一个不起眼的门扉看了许久,又看了看左右的地形,然后才缓缓的缩了回去……
门扉之内,中年人对着前来开门的问道:『人呢?都回来了没有?』
开门的人回答道:『启禀王师,还没有全回来,还差了老四、老七的那些人……』
『嗯……』中年人抬头看天,『再等一个时辰,天大亮之后,我们就走!』
『为什么?城中不是没有什么动作么?』
『蠢货!所以这才是最反常的!』中年人说道,『若是昨夜有兵卒前来,我就一刀捅死那个什么阮瑀,然后趁乱就跑,又有谁能拦得住,找得到我们?结果愣是一兵一卒都没见到,搞得我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可是……我们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有钱拿是不错,但是也要有命花才是!反正这个事情有些诡异,在等一个时辰就走!离开这里!』
『那我们去哪里?还回山东么?』
『呃……去川蜀罢,再找个机会去交州……』中年人仰头长叹道,『这中原,是越来越待不住了啊……』
『那刘公子那边……还有些尾数……』
『不能要了……』中年人说道,『鬼知道会不会准备了些人手,要灭我们的口?记住了,都别去!我累了,我先眯一会儿,时辰到了记得叫我……』
……(ーー゛)……
『天要亮了……』李园坐在自家正厅的房顶上,旁边摆着战刀和弓箭。昨夜也有些人企图冲击李园的家,被打死打伤了几个之后,知道是遇到了硬茬子,便跑了。
『都尉,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在院中防御的几名手下仰头叫道,『等会儿就该点卯了,还要去么?』
李园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再等等,留点神听着响!主公要是点卯了,就去!』
『那府中……』
『嗯,留一半在家中,另外一半……嗯,只要二郎三郎两个跟着我就成了,其余都在府中!』李园原本是想着一半一半,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平时到也算了,而现在若是带着一大帮的护卫往骠骑府衙而去,被人误会了可就问题大了……
这个事情,还真是有些意思。
李园觉得身上的甲胄穿久了,压着肩头有些不舒服,活动了两下,或许是这样的举动打乱了思路,或许是压根就没有什么思路,李园没能想出什么具体的道道来,只是本能的觉得骠骑将军斐潜并非是这么软弱的,必定还有一些后手,所以自己只要牢牢的抱着骠骑的大腿就成了,其他事情少掺和就成!
天色渐渐的明亮起来,就像是夜色是魑魅魍魉的最好保护一样,在太阳渐渐升起之后,喧闹了一夜的长安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有屡屡升起的黑烟和依旧燃烧的火头,满地的器物和零散各处的尸首,视乎在证明着什么,述说着什么。
一时头脑发热的家伙,在亢奋了一夜之后,也渐渐的在身体和心理上,双重清醒了不少,觉得多少有些后悔和害怕起来,趁人不注意,或者是自己觉得不被注意,丢下了刀子和棍棒,在墙上地上擦了擦手中的污浊或是血迹,便一声不吭的往回走……
这条巷子拐出去,再走两个街口,便是原本自家居住的客栈了。
年轻人急急的往回走着,一头撞出了巷子,然后猛然间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们几个发现,在他们的客栈门口,赫然站着十几名顶盔贯甲的骠骑兵卒,而在客栈的大堂中间依稀能看到一些被捆绑起来的身影!
坏事了!
快跑!
几乎是下意识的,这些年轻人就掉头跑了起来。衣袍在风中被拉扯开,头上的纶巾也散乱不堪,带着昨夜的血污,用他们最看不起的状态,毫无风度的奔跑起来。
可是哪里能跑得出去,跑向了街道另外一边的,被另外一队兵卒堵了个正着,然后就像是小鸡一样被捆住了双臂,拎了回来。只有后面的几个又重新钻回了巷子中间,逃离了,然后骠骑兵卒也没有穷追,只是有条不紊的继续一个街道一个街道,一个市坊一个市坊的围堵。
天明之时,就开始缩圈了。
从长安外圈往内,所有在街道上的人不分原因,不论原委,全数抓捕!
如果说在昨夜的混乱和血腥还未掀起的时候,可能还有一些人会觉得这些走上街头的闹事的人真的是为了什么『公道』,说不得还提供一些庇护,可是在发觉这些人将自家停在外面的车辆焚毁,将自家的门户砸开,奸淫捋掠的时候,还哪里会有长安的坐地户会给这些家伙一点点的照顾和帮助?
如此一来,就将长安本地户籍和这些外来人员完全分离开了,虽然不能保证完全没有漏网之鱼,但是绝大多数都被困在了长安城中,无处躲藏。
许褚带着一队全身重甲的虎卫,按照墨家子弟的指引,转过了几个小巷,来到了之前那一名中年人的藏身之处。
『便是这里了?』许褚声音在面罩之后,略有些沉闷的问道,左右打量着。
从昨夜就四散出来,混在了这些闹事人流之中,盯梢查看的墨家探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里面怕是有十来个人,都尉小心……』
许褚呵呵低笑两声,『某自理会得!』
许褚一手挽着盾牌,一手提着战刀,在门扉之侧站定,然后微微让开了一些位置,向身后的另外一名持斧重甲虎卫微微点头。
持斧虎卫爆喝一声,然后一斧斩在了门扉门轴结合之处!
像这样的重斧手,原先都是对付城门吊桥的,民用的普通门扉自然无法抵御如此磅礴的破坏力,直接咔嚓一声木屑纷飞,然后连带着门后的门闩也一同折断成了两截。m.χIùmЬ.CǒM
许褚一脚踹飞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板,然后顺着门板便往内扑!
随着许褚扑进了院中,在后院之处忽然也响起了些声响,似乎有人企图翻越后墙逃离,然后就是几声弓弦声响,伴随着几声惨叫,接着有人惊惶大呼道:『不好!外面有强弩!』
许褚在院中站定,沉声喝道:『出来受降!顽抗者,死!』
中年人提着一把长剑,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许褚目光微微一冷。
中年人倒是相貌平平无奇,但是手中那把长剑,明显是春秋古剑模样,花纹翻卷层层叠叠,边缘更是闪耀寒芒,一看就知道定然锋锐无比。
『某倒是小觑了骠骑……』中年人说道,『这么快就找到了此处……』
许褚点了点头,『敢问姓名?』
『某姓王,名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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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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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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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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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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