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西面是矮山,不好展开部队,南面不远处有水,所以大部分的攻势都在北面和东面,如今这两面的城墙也是伤痕累累,血迹重重,似乎下一刻就会垮塌下来。
虽然有袁术派来的一部分增援兵卒,但是同样也要换下一批兵卒去休整,所以实际上在这两个方向的寿春城墙之上的守城袁军数目,并没有增加多少。
对于纪灵和桥蕤来说,在上一次击退了曹操的一波进攻之后,都是以为曹操至少会等到早脯之后再进行攻击,那么至少也有三四个时辰的休整时间,而且之前见到曹军也一样是士气开始低沉,精力体力什么的也是极大的消耗,多少心中还有些坚守的信念,然而看着当下曹操的进攻阵势,两个人也不由得渐渐没了之前的那种信心……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曹军都是应该休整一下的,双方兵卒搏杀了三天,不,连着今天应该是第四天了,曹操手下的也都是血肉之躯,怎么能支撑如此长的时间?再加上城外无片瓦遮蔽,兵卒在野外休整肯定是不如寿春城内的袁军的效果的,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要攻城,也需要再增添一些攻城器械来,又或是挖掘城墙地道什么的这种方式,怎么硬生生的就用血肉之躯来蚁附?
纪灵和桥蕤都不能理解,更不用说登上城门望楼的袁术了。袁术也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战场,见到如此血腥的世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看见了曹军兵卒不顾伤亡不惜性命,密密麻麻在城下列阵的时候,无边的萧杀气息,竟然让袁术双股都有些微微战栗起来……
纪灵没有发现城门望楼之上的袁术到来,因为之前袁术也不过是站了一个影子,所以纪灵也以为现在在望楼的也依旧是袁术的那个影子。对于纪灵来说,他的注意力全数都在曹军的阵列之中,他在寻找曹军有没有隐藏一些攻城器械。毕竟守城战当中,摧毁对方的攻城器械,才能更有效的击垮对手的攻势。不过按照现在看来,曹军或许只能依靠那不多的箭塔来压制,利用甲士来步战先登了?
若是真的如此的话,自己手中还有新增援而来的带甲生力军,或许,嗯,应该是可以抵挡得住曹军的这一次攻击……
若是真的抵挡的住了,说不准就是曹军的最后一次攻击了!
纪灵做出了判断,立刻也有了决断,开始大声的号令起来,一边给北面城门的桥蕤传递自己判断的信息,另外一方面也开始鼓舞周边的兵卒士气,让这些袁军兵卒能够知道希望所在。
曹军在东城门之外集结的最多,纪灵这里的压力也自然就是最大,然而纪灵依旧无所畏惧,或者说也没有什么心思来畏惧,兵卒的调配,器械的准备,民夫的搬运,还要时时观察着战场的变化,增加或是减少兵卒的分布,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计算和调度,否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跟不上变化,便只有吃亏败落。
不过,纪灵也没有想到,曹操将他的中军护卫也派了出来,这一只由典韦带领的生力军,强悍得远远超出了纪灵得想象,混在在普通攻城曹军当中,在第一波攻击得时候就趁着袁军没有反应过来,抢下来了一片城墙!
若不是纪灵带着自己的本部重甲护卫,及时赶到,死活着将这一批带甲曹军精锐杀得杀,赶得赶,说不定曹军就跟着这一批人扩大了缺口,等到曹军在城墙之上站稳了脚跟,那就是相当麻烦得一件事情了。
混杂在普通兵卒当中的曹军生力军,很是照成了不少的混乱,导致纪灵几乎就成为了救火队员,时不时的要带着本部重甲护卫,前去清理这些冒出来的曹军力量……
北面的桥蕤也是几乎遇到了相同的问题,时不时冒出来的这些曹军新力军让已经是疲惫不堪的袁军疲于应付,顾此失彼,也逼迫得桥蕤奔走在城头各处,挽救危局。
然而曹操的安排并非简单的只是在两面进行蚁附攻击,在战况焦灼的时候,潜藏于寿春西山的曹军猛的扑了出来,在曹昂的带领之下,打了寿春城西的袁军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这两三天的曹军进攻,根本就没有攻击到这个方向上,再加上东面和北面几度吃紧,虽然纪灵等人也有怀疑曹操会不会用什么声东击西之计,然而一步步下来,也不由得被牵引着将兵卒调到了东面和北面……
要防御声东击西,便要在西面布置人手,而东面的战况激烈残酷,兵卒减员极大,难道就一直放着西面兵卒不动?如果在东面和北面被曹军打出翔,那么坚持认为曹军会搞声东击西就是不动西面兵卒,结果东面北面被攻破了,那还有什么意义?xǐυmь.℃òm
所以,在习惯了曹军在北面和东面攻击的袁军,在见到了曹操亲自领军,出现在西面的时候,几乎都傻了……
西面的袁军守军,多数都是在东面和北面调换下来的疲惫之军,这样的袁军兵卒在面对着强悍且体力值几乎全满的曹操中军带甲精锐的时候,战况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在寿春望楼之上的袁术,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汹涌而来的曹军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将他西面城墙上的守军拍得七零八落!
曹军冲击着寿春城池,仿佛可以席卷一切,淹没一切。
寿春西面袁军守兵企图堵住这些缺口,然而就像是在洪流当中的蝼蚁一般,转眼之间就被淹没,除了溅出一些血色浪花来,竟然没能抵御曹军的侵蚀!
十余面代表着曹军的旗帜,也跟着汹涌的巨浪,涌上了寿春城头,虽然旗面之上也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但是这些旗帜却宣告着一些什么,让袁术心中开始不由得开始恐惧起来,而这种恐惧,是他多年以来从未体验到的一种情绪……
在袁术身边,包括杨弘在内的其余袁氏子侄,几乎每一个人都是面无人色,在那里战栗发抖。如此死战场景,如此大量的生命在顷刻之内消失,他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早些年的黄巾之乱算得什么?周边最为严重的不过是颍川地区,根本没有蔓延到南阳腹地,而就算是如此,颍川也才被黄巾攻下了几座城池?大多数雄城,黄巾贼也无力攻打。
而眼前的一切,血肉横飞的战场,似乎在嘲笑着他们,告诉他们这才是战场,这才是一向被他们认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战场!
袁术同样在双脚股栗,但是他依旧强撑着,尽可能,或者说他认为尽可能的不让其他人发觉出来。安享尊荣富贵二三十年,袁术虽然是大军统帅,却难得亲临厮杀血战之地,眼前一切,令他觉得万分陌生和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不是朝堂之上的利益交换才更重要么?
我也会死么?
难道像我这样天下第二的仲家,也会死么?
袁术原本的骄傲和傲慢褪下之后,剩下的在他眼神之中的,也就是仅仅剩了恐惧二字而已……
北面的桥蕤见西面情况紧急,便领着兵卒前来救援,很快就和曹昂撞到了一处,双方在城墙之上搏杀起来。桥蕤有战场上的经验,但是曹昂有少年人的血勇,当经验失去了回旋的余地,被迫和武勇硬刚的时候,往往都被武勇按在身下摩擦。
桥蕤原本就已经是没有充分得休息了,再激烈得搏杀之中,纵然有身边护卫,但是不管是这些护卫还是桥蕤本人,十之八九都有带伤,就连桥蕤本人,左臂也是被不知道哪一个曹兵给砍了一下,几乎见骨。然而战场之上也没有时间能够休整,只能是草草包扎了一下,便算了事,稍加激烈得运动,伤口便往外渗血,桥蕤也顾不上了。
曹军中军带甲精锐,体力几乎都是完全的,每斩杀一个,桥蕤都要付出相当大的气力和精力,再加上伤口不停的渗血,气力也渐渐的从桥蕤身上流失,只是勉力支撑着而已。
桥蕤模糊的视野之中,一个黑色的人影朝着桥蕤冲来,正是年轻力壮的曹昂!
桥蕤猛的一拧身,想要避开曹昂刺过的长矛,然后将长矛夹臂肋之间,再反手一刀顺着长矛削过去,若是对方不弃长矛,便至少要付出几根手指头的代价……
这是桥蕤对付长矛兵的经验,靠这一招,桥蕤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长矛手了,然而桥蕤忘记了,他现在的左臂有伤。
桥蕤刚将曹昂的长矛夹住,却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气力,左臂一阵剧痛,根本锁不住曹昂的长矛,竟然被对方直接挣脱,甚至还连带着自己的晃动踉跄,身形不稳。
曹昂见有机可乘,便又是一矛当胸扎去!
桥蕤已经无法再躲,便只能狂吼一声,不管曹昂扎来的长矛,当头一刀就往曹昂的脖颈之处砍去,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招式!
战场之上,避无可避,便只能用这种方式,但凡对方稍有胆怯,收矛而退又或是拨打招架,也就给了桥蕤喘息调整的一个机会!
然而曹昂年轻气盛,根本也不管桥蕤砍来的战刀,只是奋力向前突刺,“噗嗤”一声,就像是扎透了厚牛皮水囊一般,长矛从桥蕤前胸而进,后胸而出!鲜血喷涌之间,似乎还有骨头破碎的声音!
桥蕤临死的一刀,也砍了下来,但是毕竟是失去了准头,只是砍在了曹昂的肩头,血液和甲胄铁片一同高高飞起!
曹昂闷哼一声,然后双手用力一扭,长矛在桥蕤胸腹内一阵翻滚,也彻底葬送了桥蕤的生机。
桥蕤扑在曹昂面前,死前依旧怒睁着双目,盯着曹昂。
“好一条汉子!抱歉了!”曹昂活动了一下被砍伤的肩膀,将长矛调转过来,将桥蕤的首级砍下,然后擎在了手中,高声大喝,“敌将已是授首!”
桥蕤一死,顿时引发了更大的崩坏,更多的曹兵爬上了城头,混乱不断的蔓延开来。
如果袁术本身是一员猛将,或者说他心中有那么一点的觉悟,此时的混乱还并非完全致命,因为曹军绝大多数的兵力依旧是在东门和北门,此时此刻,只需要袁术挺身而出,带领着兵卒将西面这一小部分曹军挡住,甚至是击退,那么这一次曹军的进攻也就等于是宣告瓦解,寿春城依旧安泰……
然而,袁术不是一个战场武将,眼前的一切血腥场面,已经完全击垮了他原本对于战场的浪漫梦想。
羽扇纶巾?
刀子都要砍到面前了,烧焦味、血腥味和尸首内脏破裂混在在一起的腐朽且恶臭的气息四溢,几乎让袁术都难以呼吸,还有几分能想到什么羽扇纶巾,逍遥帷幄?
他,天下第二,士族世家的巅峰,袁术,袁公路,说不得就会死在此地!
然而袁术也明白,如果他一旦率先而逃,那么城中守军必然是全线崩溃,这一次寿春的战役也就彻底失败了,援军什么的,根本也不用来了……
如此一来,袁术他也将被迫让出寿春这个可以直接突进豫州兖州的前沿阵地,同时城中收罗了许多的物质钱财,也等于是拱手让人,说不得自己就要去庐江、建业那种偏远地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归这里。
自己已经失去南阳,难道还要再失去寿春吗?
袁术猛的回头,扫视了一圈周边的众人,却发现身边的众人,包括杨弘在内,个个都是面无人色,青白一片,见袁术的目光投过来,要么萎缩着低着脑袋,要么眼中流露出来的全数都是恳求的意味,不是恳求作战,而是恳求逃避……
有道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放弃和逃避,原来就是比坚持和奋斗容易得许多。
袁军兵卒凄厉的呼喊声和曹操手下兵卒的欢呼声,几乎在同一刻传到了望楼之上,袁术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般,往后退了半步,然后用手指了指身边的这一群人,如同老了十岁一般。
在袁术身边,他的一个子侄亲将终于崩溃了,软倒在地大哭出声:“曹贼疯了,曹贼疯了!他们都是疯子!我们挡不住了,寿春守不住了……主公,主公!撤吧,撤吧,趁着曹贼兵力都在城东城北,我们……我们从城南走水路,可以走得了!”
“逃?”袁术凄惨一笑,说道,“你们觉得呢?”
众人一片沉寂。
望楼之上,虽然现在还是初秋,但是袁术却觉得寒风呼啸,浑身冰冷。他绝望的扫过每一个身边的人,觉得这些原本熟悉的面孔,现在竟然是如此的陌生。袁术看着看着,忽然眼中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庞滚滚而落……
“术,愧见袁氏列祖列宗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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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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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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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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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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