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还想再拦,身后沈贵妃却已经行了个礼道:“外间一切自有臣妾,圣上放心。”

  “贵妃娘娘!”陈福讶然,眼睁睁瞧着萧祈快步进了产房,他急得嘴都要发瓢了:“这,这不合规矩,这,对圣上,不好啊。”

  沈贵妃施施然起身,由身边的宫女扶着坐在了准备好的楠木椅上,她轻声道:“陈公公,合不合规矩,对圣上好不好,其实圣上心里都清楚。但,有些话此时此刻就显得有些多余了。你日日跟在圣上身边,圣上怎么一个性子,对宸妃又是什么心思,应当比本宫清楚。本宫劝你,还是管住了在场宫人的嘴比较要紧。其余的,本宫会看好瑶华宫。”

  陈福被沈贵妃一番话说得一颗心定了三分,萧祈是什么性子?当然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对沈清姀是什么心思?当然是放在心尖儿上的心思。他猛然意识到,原来不管闲事的沈贵妃确是比他看得还要清楚。Χiυmъ.cοΜ

  此事,是他钻牛角尖了。

  陈福躬身道:“娘娘说得是,奴才自当让宫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产房内,闷热的气息兜头兜脑而来,混着一股淡淡血腥味,萧祈脚步略微沉重,但很快身形出现在众人面前。

  忍冬只觉得面前人影一晃,她抬头,失声道:“圣上?”

  在看旁边,人人都止住了动作,眼底的惊讶不比她的少,董柯大吃一惊后,率先反应过来,呵斥了震惊中的众人:“都傻站着干什么?娘娘还在生产呢。手脚都麻利点。”

  生孩子的苦,沈清姀还是头一遭,她深深觉得自己像是被捆住了手脚,然后被丢进了浩瀚无边的汪洋大海,沉沉浮浮间,人已经不甚清醒了,就在这时,一双微凉的手覆盖到她额上,温柔地拂开湿漉漉的鬓发,使得她浑身一激灵,睁开了被汗水糊住的眼睛。

  沈清姀恍然间与萧祈温柔凝睇她的眼神相接触,她忽而觉得手脚都来了力气,被阵痛折腾够呛的人一下子精神了,顾不得此刻狼狈的模样道:“圣上?你怎么进来了?”

  “陪你!”萧祈言简意赅:“你不要赶朕走,也无需多问朕为什么进来!董柯说了,双生胎生产的时间比寻常人要久,保存体力要紧,沈清姀,你别怕,朕会一直陪着你。”

  萧祈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但无波无澜的话中,沈清姀还是感受到了他同她一样会不安的心,但沈清姀清楚,萧祈选择进来,是为了让她安心生产,这样的认知,让她在面对

  未知的事件中突然多了一股心安。

  沈清姀无端端红了眼眶,毫无血色的唇瓣直愣愣吐出一个字:“好。”

  又这样熬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祈终于听到了董柯的一句:“差不多了。”。

  直到此时,生产才真正开始,原本属于忍冬的活全部被萧祈一手包办,不间断的温柔话语,时不时地喂参汤,和低声呢喃。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沈清姀。

  萧祈眼神死守着痛苦不堪的沈清姀,闷热的产房让他后背早就被冷汗侵占,他也完全分不出心神去瞧孩子的情况如何。

  他只知道,只有错眼不眨地盯着沈清姀,才能让自己心安。

  萧祈前半生中并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或者受挫的事情,唯一一件是当年被沈清姀拒绝,而再一件,是此刻沈清姀生产。

  他忽然从心底升起一阵害怕,害怕沈清姀万一有什么不测,害怕自己就此会失去一个人。

  失去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萧祈长久未感受过了,他倏地想起了自己见到生母亡故的场景,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瞬间又扑面而来,像是看不见的恶魔牵扯着他全部血肉,想要将他撕碎,竭尽全力欲要摧毁他。

  不,不会的!沈清姀她不会。萧祈猛然握紧了沈清姀的手,任凭沈清姀用力,再用力。

  时间过得很慢,又很快。就像董柯说的,双生胎的生产时间会耗尽人的精神,可有萧祈在,谁都不敢松懈,他们听着萧祈一遍遍的鼓励沈清姀,就如同寻常百姓中的恩爱夫妻,面对妻子一脚踏进鬼门关的艰辛时,真的做到了不离不弃。

  晨曦破晓之际,等候在门外的沈贵妃终于听见了婴孩的啼哭声,这般响亮,像是要用自己稚嫩的声音撕破黎明前的黑暗,欲要昭告天下自己的到来。

  而当漫天的晨光铺陈在金光闪闪的宫殿之上时,产房内又响起了一声啼哭,相比于前一个,这个的声音捎带一点孱弱,但并不妨碍她哭得起劲。

  沈贵妃心神略微一恍惚,低声不知是自言自语道:“双生胎啊,宸妃,真是好福气。”

  经历了一夜的生产,所有人都累了,忍冬在董柯地嘱咐当中给沈清姀仔仔细细擦拭了身体,更换了干净的里衣,经手的稳婆喜气洋洋的同圣上告喜,被人领下去拿了双倍的赏银,而刚出生的两个孩子,由乳母抱着被他们亲生父亲囫囵看过一眼后,抱下去安置了。

  至于萧祈,他明明已经很累了,可还是坚持自己亲手给沈清姀喂下了一碗补气的红参汤后,执意要守在沈清姀身边,等她醒来。

  这漫长的一夜终将成为萧祈人生中毕生难忘的一刻,方才的生产过程中并不是没有凶险一刻发生,头一个孩子出生后,沈清姀似乎还忘记了腹中还有一个小家伙,人直直便昏睡了过去,好在有医官一直守在,替她施针后勉强苏醒。

  若是她一睡不醒之下,只怕余下的那个孩子会连同母体双双毙命,哪怕现在已经度过了那个凶险之际,萧祈仍旧会感到后怕。

  他这辈子,什么时候怕过?生母死亡之际,一颗心也只是被愤慨和怨恨充斥了。

  萧祈承认,他其实是个胆小鬼,活到如今,他竟然害怕了,他害怕鲜活的一个人失去生命,也害怕沈清姀会离开自己。

  他也承认,当沈清姀生死不明之时,他恐惧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陷入了深深的悔意当中。若是沈清姀没怀孕,又怎么会吃这一遭苦。

  而最后,萧祈更不得不苦笑着承认,原来日日的形影不离当中,他不单单对沈清姀是喜欢了,他爱沈清姀,他是爱她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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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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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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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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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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