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一贯以来的沉默寡言,见到沈清姀向她行礼,微微颔首一带而过,沈清姀低声与容妃交谈起来:“怎么不见贵妃还有皇后娘娘?”
容妃觑一眼帷幔后:“圣上带着皇后与贵妃娘娘在里头呢。皇后娘娘与太后说到底终究是割不断的血亲,皇后娘娘来时,一张脸惨白异常,让人瞧着于心不忍啊。”
沈清姀点点头,也没再说话,殿内一时只有众人的呼吸声,一切都寂静的可怕,离得近的几人,隐隐能听到帷幔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又过不久,皇后与贵妃出来了,诚如容妃所言,皇后眼角泛红,下巴上的泪痕都还未擦干净,而反观蒋贵妃,除了面色憔悴以外,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哀伤在面上。
沈清姀自觉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容妃身后,对于蒋贵妃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只能说怪不了蒋贵妃。
时间流逝,众人来时,殿内还点着几盏灯火,而今,殿外春光明媚,又是一个艳阳天了。
皇后不吭声,蒋贵妃可没闲着,让众人依次坐了,又遣了慈安殿的宫人送了茶点进来,总不好叫人饿着肚子等,这一等,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位医官也出来了,众人相互间望了一眼,不解是什么意思,只沈清姀的心往下坠了一坠。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帷幔后传出了哭声,众人全都站了起来,皇后更是扶着宫人急急往里面去,不出所料,皇后震天的哭喊令众人的猜测得以印证。
很快,帷幔从两边被撩起,露出后面的情形来,有宫人往太后面上盖了一块白帕子,皇后跪趴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而萧祈则是面色灰青,满目的倦色怎么也遮不住,他撩了袍子,跪了下来。
此情景,众人还有什么不懂,神色肃穆间也全都跪成一片,一时,妃嫔们的哭声响起,预示着大阜朝当今太后已然薨逝。
一滴泪顺着下颚滑落,晕开了宫装上烟紫色的海棠花,使得那颜色更加深沉,沈清姀面无表情擦去那一滴泪,可眼眶当中的泪水似是止不住一般跌落,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太后的死而哭,甚至心口处微微泛着疼。
沈清姀阖眸,雨幕朦胧的一双眼里,快速闪现自己进宫、成为宫女、宫令女官、姀贵人、再到如今的姀昭仪的一幕幕。
或许哭一哭也好,这么长的时间里,从一开始的胆小懦弱不敢哭,到后来的不能哭,以至于沈清姀快要忘记了哭是种什么感觉。
那种酸涩从心头涌起,再遍布全身,又无法从别的地方宣泄而出,只能回到眼眶,化成一滴滴清泪滚落,沈清姀用力咬着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咽下口中的悲鸣,她哭太后,也哭自己,更哭一哭可以松弛的心。
这一日,因太后薨逝,春光很快被白条取代,宫人们有条不紊的换下了宫里所有喜庆的东西,就连宫门口高高悬挂的羊皮宫灯都被蒙上了一层白纸,一切显得异常萧条。
沈清姀嘱咐忍冬收起一切鲜艳的东西,连宫装都一律换成了素色。
好在沈清姀平日着素色多,所以宫装上倒不用多费心思,忍冬忙收起了妆屉里的花簪耳饰,取而代之的是司务房送来的朵朵白花。
太后丧仪自是不用沈清姀费心,后宫有良妃和蒋贵妃管理后宫诸事,她只需顾好自己,然后到宫里为太后所设灵堂内每日哭灵三次,守着规矩即可。
也不知是因太后薨逝的突然还是天气转变的太快,这几日天色阴沉沉的,沈清姀窥一眼快要下雨的样子,与忍冬快走了几步,但膝盖处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蹙眉,回了宫,忍冬急忙挽起沈清姀内裙,膝盖处果然青紫一片。
每日加起来总要跪上两个半时辰,好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沈清姀有着身孕,身子比旁人要重,忍冬忧心着用热帕子驱肿,她又不敢给沈清姀擦活血化瘀的红油,只能用这简单的办法。
沈清姀眉头紧蹙,催了忍冬道:“差不多了就揉揉,揉开了就好。”
“是,奴婢知道。”忍冬瞧着沈清姀如此,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只是长痛不如短痛,她咬咬牙揉了半晌,还好青紫色褪下去不少。
她又朝沈清姀膝盖处打着薄扇道:“圣上暗地里让人送来了护膝的物件,娘娘为什么不戴?若是戴了,这几日也不用这样吃苦。奴婢瞧着,娘娘额上的汗都出来了,可见是极痛的。”
扇子打出的风让沈清姀膝盖处发痒,她轻轻按压了下道:“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怎么可以用护膝?太后薨逝,妃嫔们哭灵是应该的,也是规矩,若是被人抓住把柄,那便是我不敬太后,这样的罪名不说我自己,就是我腹中的孩子也吃不起。”
忍冬哑口无言,只好丧气着说道:“也是,若是露了馅,哪怕这东西是圣上送来的,也说不清楚,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你不是考虑不周,你是太担心我了。”沈清姀笑笑道:“好在今儿是最后一天了,明日送了太后灵柩出宫就好了。”
“是,只要明日一过,此事也就算过去了。”忍冬默默无言,很久之后才说道:“奴婢先前还怀疑皇后娘娘,可这几日看着,皇后娘娘日日守在灵堂,几乎要哭得晕厥过去,奴婢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琇書網
沈清姀靠在身后软垫之上,没有回答忍冬的话。
天上的月儿隐在树梢之后,冷冷清清的灵堂内只剩下皇后还坚持守着,明明殿门未开,可皇后老觉得有阵阵冷风刮在自己背上,吹得她后脖子寒毛倒立。
皇后咬牙坚持着,她也想走,可她是皇后,又与太后是姑侄,不管怎样,她都要在萧祈支撑不住回了勤政殿后守着。
今日陪在皇后身边的是锦屏,主仆二人心里都藏着鬼,冷不丁殿内有烛芯爆裂的声音都能抖上一抖。
皇后跪了半天,脑袋晕晕乎乎的,又饿,斥了锦屏一嘴道:“本宫口干舌燥的,你去拿了茶给本宫喝。”
“是。”只要能离得太后灵柩远远的,让锦屏干什么都可以,这几日,她老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让她心底发怵,谁让给皇后的毒药是她弄来的呢,因此这几日,她总疑神疑鬼,好在,她与皇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药,可是皇后亲自给太后下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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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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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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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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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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